“我想知道,陈爱国的遗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徐君然的目光看向安维明,平静的问。这个事情他必须要搞清楚,因为现在之所以自己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全都是因为那封遗书里面的内容,所谓自己逼死陈爱国的流言,就是那么传出来的。而徐君然心里面明白,自己根本没有让陈爱国选择这条路,如果陈爱国真的是被安维明和杨莲花给气死的,那更不可能写下那种遗书了。
要知道,那个遗书等于是帮安维明脱罪一样,陈爱国脑子进水了,才会帮睡了自己老婆的混蛋脱罪。
果不其然,听完了徐君然的问话,安维明露出一个苦笑来:“徐书记,你这么问不等于是明知故问吗?自然是我炮制出来的。我安维明怎么着也是读过书的人,又岂能不知道借刀杀人这点小把戏。”
徐君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似乎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满意,看着安维明接着问道:“我问你,你身后的人,是谁?”
安维明一滞,却没有说话,一旁的杨莲花欲言又止。
徐君然不是傻子,他才不相信这几年安维明贪了那么多提留款,仅仅是被联合村工作组和后屯村村委会的这几个人给分掉了,如果说他没有往别的地方打点,徐君然才要怀疑这家伙究竟有没有脑子了,但凡有一点头脑的人,都不会这么做。
“徐书记,很抱歉。我不能说。”安维明沉默了半晌,缓缓吐出一句徐君然意料之中的话来。
徐君然并不意外他的选择,倒是崔秀英义愤填膺的说道:“安组长,这个时候你还要包庇那些坏人吗?你……”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徐君然已经摆摆手,制止了崔秀英,他看着安维明平静的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还指望着那些人救你。不过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现在是严打期间,单单一个流氓罪。再加上你陷害我的事情,就足够你判死刑的。那些人就算权势通天,他们也救不了你。因为这一次你犯的错实在是太严重了。”
叹了一口气,徐君然的目光停在了杨莲花的身上:“你安组长一心求死倒也罢了。只可惜杨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要跟着你一起见阎王,难道你就不为自己的骨肉悲哀么?”
这句话说出来,安维明原本豁出去一切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就连杨莲花也是脸色苍白,忍不住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他们都知道如今摆在自己面前的是死路一条,可不管怎么说,为人父母,就算心肠再狠毒,再不在乎一切。也不忍心让自己的亲生骨肉陪着自己赴死。
徐君然看他们二人的神色有些松动。趁热打铁道:“安组长,我实话实说,你的命我保不住,但是杨姐的话,我也许能请家里面的长辈出面帮忙。”
安维明用狐疑的目光看着徐君然:“你说的是真话?”
徐君然点点头:“真话假话。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我。”
安维明闻言苦笑了起来,就像徐君然说的一样,不管徐君然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现在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和权力。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样。要么选择自己和杨莲花一起去死,要么选择自己一个人扛下来,让徐君然帮忙,把杨莲花和孩子救下。
“徐书记,我跟维明是真心相爱的,他为了我,这么多年都没成家……”杨莲花在一旁低声泣语着。
徐君然的心里面也有些难受,叹了一口气:“你们好好聊聊吧。”
说完,他转身,照着门外走去,崔秀英自然也跟着徐君然溜了出来。
徐君然走到门外,看着头顶有些刺眼的太阳,忽然满脸苦涩的摇摇头,这个事情,他也说不出对与错来,虽然杨莲花没有明说,可徐君然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当年她跟陈爱国的结合,如果说里面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打死徐君然都不相信,在那个错误百出的年代,所谓爱情根本就是可笑之极的东西,知青们的生活,远没有后来诸多见诸报端的介绍那么美好。真正的知青生活,是很艰苦和辛酸的。
从小生长在农村,让徐君然有机会了解更多真实的历史,他曾经亲眼所见,也曾经听人说起过知青的真实生活,徐君然赫然发现在那个错误的时代,腐败这个事情竟然具有了普遍性。懵懂无知的知识青年们被冠冕堂皇的借口派往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实际上却是因为学校停课、工厂停工使得城市人口太过于拥挤,不得不让他们去农村参加劳动罢了。而到农村没过一年他们当中的很多人就后悔了。先是干部子女,也就是那些父母未被完全打倒或虽打倒却又仍有很强的势力的人通过多种手段离开农村。必须要说,其中参军是当时的一个捷径。然后一些女知青通过与农村的土皇帝或知青管理人员发生关系的方式,离开了贫苦的农村。而男知青则用请客送礼、装病等方法离开农村。到了1976年,流落在农村的“知青”多是没背景、没后台又不知道想办法的普通老百姓子女。
这些人,就像杨莲花和安维明这样,是最为可悲的一代人,他们的人生因为那一场运动发生了无可逆转的变化,爱情、事业、家庭都在这些运动当中,化为了泡影。
“徐书记,他们,挺可怜的。”崔秀英的声音从徐君然身后传来:“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