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纤碧道:“嗯,这不是要过年了吗?咱们遭了这样的事儿,但年得过。年关年关,都说年关难过,我想着,若是把这年好好过下来了,过了这一个难关,日后咱们说不定还顺利些。因此我想着从明日起,过年的吃食什么都要置办起来,一旦有机会去探望大伯父和公爹还有千山,给他们带一些,让他们知道咱们还能置办年货,这不比空口无凭的和他们说咱们没事儿更来得让他们放心吗?至于那些棉布棉花,是用来做大炕褥和被的,到时也可以一并带过去,过年后还有两个月的冷天气,如有机会,让他们暖和点儿……”说到此处,想起沈千山手脚上的冻疮,也差点儿忍不住落下泪来。
因忙用手擦了擦眼角,而其他人被她这一席话说得却是忍不住潸然泪下了,大长公主一边擦眼泪一边道:“好好好,难为你有这个心,想得周到,好……让他们在宗人府里也放心,告诉他们老婆子等着他们回来,天可怜见,只要让咱们一家团聚,即便吃糠咽菜又如何……”
屋子里登时就有了啜泣声,尤其是卢氏和孙氏,她们两个的丈夫可没资格被关进宗人府,两人是因为打架斗殴被顺天府给拿下了大牢,还不如在宗人府里呢。
“都是我,平白无故说这些做什么,倒惹得老祖宗和太太们伤心。”宁纤碧也苦笑了,她刚才也是不小心真情流露了一下,哪想到便惹来了一屋子的哀泣,此时连忙又劝解了几句。就吩咐人摆饭。
稍顷饭菜被端上来:是白米粥,配着小葱拌豆腐,酱油皮蛋,煮豆子。加上一个炖菜:白菜肉片粉丝豆腐在一起的乱炖。
众人默然用饭,看着大家都慢慢下筷子,大长公主只觉得一阵恍惚:这是被抄家圈禁后的生活吗?和谁说谁能相信呢?那些败落的家族她不是没听说过,有时不到三天。就要死好几个人。可如今她们又如何?除了没有睿亲王府的头衔和那份奢华,这不就是普普通通的百姓生活吗?不,比普通的老百姓还要好,这白菜里的肉片不少,如此该是中等人家的生活了吧?
而这一切,都是多亏了这个孙媳妇。
大长公主忍不住就看向宁纤碧,心中忽的涌上一阵骄傲和酸涩,眼泪又忍不住流出来,她忙悄悄擦去。一面在心里道:“孙儿啊。千山。到底你是聪明的,你倾心相爱的这个女人,她跟着你去边关。一过就是两年多;如今,又是她撑起了咱们家塌下来的天。孙儿。你没爱错她护错她,你放心的好好儿在宗人府里,千万别折磨自己,奶奶等着你回来,你媳妇也等着你回来,是了,还有你的儿子,也或许是女儿,等你回来时,都有人叫你爹爹了……
老太太越想就越止不住眼泪,只吓得唐王妃薛夫人等都住了筷子,连忙上前相问,忽听门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接着一个媳妇走进来,脸上全是激动,高声道:“老太太,大太太,两位少爷回来了,千城少爷和千越少爷回来了。”
“什么?”
唐王妃猛然站起身,孙氏和卢氏已经顾不上什么风度仪态,撂下饭碗转身便跑了出去,接着就听见从外面传来痛哭的声音。
唐王妃也连忙奔了出去,这里宁纤碧扶住大长公主,白采芝则上前扶起薛夫人,众人一起来到外间,只见沈千城沈千越两人正抱着各自的媳妇儿哭呢,见她们出来,方收了眼泪,一齐上来拜见大长公主。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大长公主含着泪,在两个孙子的头上摩挲着,一面又仔细看他们脸上有没有伤,唐王妃则抓住儿子的手,急急问道:“他们有没有打你们?有没有折磨你们?这身上可是好的?带伤了没有?”
沈千城连忙道:“娘亲放心,并没有打骂我们,就是关了两天,今儿天都黑了,才把我们放出来。在狱里知道了家里的事,只把我们急得不行。好在王府周围有人知道老太太和大家的去向,方找过来,老太太,娘亲,千万放宽心,只要人没事儿,就是侥天之幸了……”
宁纤碧没想到这两个纨绔子这会儿竟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得十分感叹,暗道果然还是逆境能够磨练人啊,听听这话说的,可不是十分懂事知理呢?
因看大长公主和唐王妃都只拉着两人的手说话,便忙上前道:“老太太和大太太别只顾着和哥哥们说话,这刚从牢里出来,之前还不知吃了多少苦头,赶紧让他们吃上一口热乎饭菜要紧,这会儿倒也不用避什么嫌疑,就让哥哥们在老太太屋里吃吧。”
真真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这才发现哥俩冻得如同两只鹌鹑,身上的大毛衣服和披风早让狱卒扒了去,好在还剩两件夹袄,不然只怕要冻死在外面了。因忙带着他们两个进屋,在热炕头上安置下来,宁纤碧又命人去厨房拿热馒头和热粥,再盛一海碗白菜,多放肉片。
沈千城沈千越这倒霉哥俩从监狱里出来时,那真是满心的凄惶,只寻思着这下完了,家里人不知道流落在何方,这样冷的天气,老太太和母亲还有二婶的身子能撑住吗?不会已经冻死了吧?就是自己媳妇儿,那身子也不结实啊,这种时候,去投亲靠友还能有人收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