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店家,说的话没有道理!”
“我不要脸面,和我的祖上有什么关系?”
“这位公子老爷,我绝对不会骗你,以上帝的名义起誓!”这人赌咒发誓道,他颠三倒四的言论,倒是教酒客们啼笑皆非,连店小二都给他生生的气笑了。朱肃也略感无语,用上帝和祖宗的名义发誓,只为讨杯酒喝,这厮某些程度上也算是妙人。
他朝着身旁的狄猛使了个眼色,狄猛会意,上前对那小二道:“店家,这番人赊多少帐,我们公子给他会了。”
“另外,给我们公子腾间雅间出来,我们公子要好好尝一尝贵店的美酒。”
“这……得,公子爷,您里边请。”小二似还想说什么,看着狄猛从怀中掏出的一锭银子,又见狄猛虎背熊腰,朱肃也器宇不凡,许是压根没将这些银钱放在心上,遂也不再多说。
他狠狠的瞪了眼正喜出望外、朝他挤眉弄眼的色目人,将朱肃和色目人引到了楼上的一间雅间,又送上了一盅上等的醉仙酿,道:“客官请慢用。小的就在这楼下候着。”
“若是这人胡言乱语,让您觉着自己遭了骗,便高声知会小的一声,小店自会把这酒钱算在这番鬼的头上。天子脚下,断没有让咱们汉人受骗受屈的道理。”
“嗯,我知晓了。你下去吧。”朱肃点点头,朝他一笑。这店小二倒也热心肠,现在仍担心朱肃受了蒙骗。
反倒是这色目番鬼对这话不为所动,眼睛只直勾勾的盯着那醉仙酿,口水都快滴到脚面上去了。
“喂,你。”朱肃自顾自拿起狄猛为自己斟好的酒,故意将酒盅拿的靠近自己几分,对这色目人道:“你说你先祖是马可·波罗,那么,你的家族在西方,应该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马可·波罗的后人,连最基本的礼节都不知道了吗?”
“来自大明的尊贵的先生,您知道我的家族?”此人眼睛一亮,听到朱肃提及他的家族,他终于收起了油腔滑调的姿态。他面容一肃,对朱肃行了一个西方的抚胸礼,道:“先生,请原谅我的无礼,阿比盖尔·波罗,向您致敬。能否有幸知道您的名字?”
“我的名字,你还不配知道。”朱肃道,阿比盖尔脸上一僵,讪讪的笑了笑,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厚着脸皮道:“那么,先生,我可以享用您手边的那盅美酒了吗?”
“来自威尼斯的商人家族,竟然会为了这区区的一盅酒如此疯狂。富饶的水城威尼斯,莫非没有美酒了吗?”朱肃拿起那盅酒盅,语带调笑的说道。
“威尼斯的酒,怎么能够和大明的酒相比!”阿比盖尔激动了起来。他的脸颊浮现出一团红晕,看向朱肃手中的酒盅时,眼中带着难掩的狂热。“上帝啊!您在侮辱您手中的美酒!这样的美酒,才叫做酒,威尼斯的酒和它比起来,就连尿也不如!威尼斯的富饶,还及不上应天府的十分之一!”
“噢,大明,多么美丽而富饶的国度,只有这样完美的国度,才能生产出这样完美的美酒,威尼斯城和大明的应天府相比,那就是个散发着臭气的村庄!威尼斯运河的水面上,总是漂浮着粪便和贫民们的尸体……”
他用如同咏叹调一般的调子歌颂着,甚至双手还夸张的抚着胸前。疏尔又如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转头对朱肃道:“先生,您知道我的家乡威尼斯?”眼中闪烁着惊讶。“‘最尊贵的威尼斯共和国’(威尼斯共和国全称)”朱肃笑得高深莫测。“商人们的天堂,美丽的水上城市,地中海最为璀璨的明珠,我当然知道。”
“威尼斯与热那亚的战争,已经分出胜负了吗?伱们威尼斯人,已经全面掌握了地中海的海上商路?威尼斯距离我大明十分遥远,你又怎么会沦落到我大明的酒肆之中?”朱肃对这位马可·波罗后人的经历十分好奇。
“噢,我的上帝,您竟然还知道热那亚!”阿比盖尔万般吃惊的看着朱肃,彷如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世界奇迹一般。“上帝啊,即便是最为博学的汉人学者,也没有听说过我们威尼斯共和国的名号,总以为我们威尼斯人只是罗马皇帝麾下的一个城邦,您却甚至能知道我们和热那亚之间的战争!”
说着,他脸上带着几分骄傲,道:“卑劣的热那亚海盗已经败给了勇敢的威尼斯人,虽然我们还没有攻占热那亚,但热那亚已经向威尼斯签署了屈辱的战败协议。现在的地中海上,已经遍布着我们威尼斯的商船,为威尼斯带来源源不断的丝绸与黄金……”
“哦?”朱肃的眉头微微挑了一挑。
威尼斯和热那亚,同为中世纪地中海上的两大海洋共和国,他们之间的争霸几乎已经持续了整個中世纪。二者围绕海洋商路的利益展开了一场又一场的权力游戏,其中跌宕起伏之处,简直不下于英法之间的百年战争……
然而,让朱肃在意的是,这位阿比盖尔居然宣称威尼斯已经战胜了热那亚,甚至于,二者之间已经签署了停战的协议……
这与历史严重不符。
欧洲的历史朱肃了解不深,但却也隐约记得,热那亚与威尼斯两兄弟互相之间,是打的头破血流的。二者之间的拉锯战如火如荼,终于在一次战争中,威尼斯成功挫败了热那亚的舰队势力,使得法国趁虚而入,趁着热那亚还未从战败之中缓过劲来的时候,攻占了热那亚。
二者之间,并没有签署过什么停战的协议,甚至于现在这个时间点,两个国家仍然应该在死磕的头破血流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