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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纯不断地安抚着神情激动的哥哥说:“慢点说,慢点说,先平静一下心情。”
哥哥继续说道:“这个时候,我们甚至都不愿意去回想,家里还有一个没有血缘的小妹,她要天不亮就起床,然后穿着她那件年复一年,一直穿着干活的褴褛衣裳,喂猪,洗衣,烧饭,给不能翻身的继父翻身擦身,喂饭,然后服侍爷爷奶奶吃早饭,当忙活完这一切,我们刚刚醒来开始一天优越的求学生活,这就是我们三个亲兄弟和一个不是亲妹的亲妹,每一天生活的开始。”
哥哥说到这里,狠狠地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静静的过道上,人们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然后就看到哥哥的脸颊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来。
单纯连忙握着哥哥的手,连声安慰说:“不能这样说,不能这样说,你们都是好哥哥,小春花让你们上大学,也是因为她明白,你们是这个家的希望和未来。”
哥哥不作声,却是拼命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在这个时候发出哭声,良久,才吸了一口气,发出咯咯的抽气声,说:“我们收到电报的时候,忽然感觉茫然,我们的天,塌了!在我们亲生母亲离世的时候,我们甚至都没有这种心摔成瓣的沁入骨髓的痛,我们道貌岸然,衣冠楚楚。包裹的却是一颗豺狼的禽兽心。我们甚至都有意无意地不去想家。不去想小妹。”
金泽滔这时插话说:“这就是你们承受着的生活不能承受的重,你们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你们都是站在小春花孱弱的肩膀之上,你们吃下的每一口饭,喝下的每一口汤,都漂着小春花的血花,真以为读点书。就是对小春花最好的回报,那是回避现实的懦夫!”
哥哥抬手又想扇自己耳光,金泽滔一把抓着他的手腕,沉声道:“在你们踏入校园的第一天,你们就该接过小春花的担子,而不是安之如素地坐在教室就等待毕业,等待就业,你们还准备让小春花再苦上多少年,二年?三年?还是一辈子?是男人,就要学会早挑重担。”
单纯对金泽滔的责问有些恼怒。但金泽滔说的却又是这些哥哥们所必须要面对的现实。
另一个哥哥说:“在我们回到家的时候,小妹的床头。还整整齐齐地放着春节我们送的三件礼物,甚至都没有动过,那瓶雪花膏因为经常打开闻闻,都快凝固成石头了,就是这样,她都舍不得给自己粗糙的脸抹上一星点。”
金泽滔径直从过道走了出去,边走边说:“不是每个女孩都有自己的化妆品,也许她这一辈子都不舍得用!不抹雪花膏的小春花,在我的心中,却比谁都艳丽!”
三个哥哥几乎都捂着脸,泪水飞过指缝,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摔成泪花!
单纯边跺着脚,边抹着泪,你就会让人感动让人恼!
金泽滔不敢再呆这个过道,倒不是生气,而是再待下去,他会忍不住又教训这三个哥哥几句。
不过话说回来,他并不是真的气恼这三个哥哥,他们只是没有做好承受生活苦难的准备,作为哥哥,他们在学业上也许是巨人,但在生活上,他们却是侏儒。
金泽滔走出医院大门时,仰望天空的时候,头顶的云层却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湛蓝湛蓝的天空!
他喃喃道:“天,真的好蓝!谢谢你给了小春花一道蓝天!”
小春花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他可以全身心地投入眼前的工作中去,希望,由他揭开的南门新经济发展战略,能为全市更多的小春花带来一道蓝蓝的天。
这几天,围绕新经济发展纲要,金泽滔和王力群等几个核心人员都在赶写初稿,任家农则奔赴西州做城市规划模型,杜建学已经多次催促,先出效果再修订细节。
永记国际大厦的谈判已经暂停,杨基机电的考察团队尚未抵达,等合作事宜一确定下来,服装城的招商、招标和招租就要齐头并进。
按照金泽滔的要求,城关镇马忠明副镇长他们已经在丈量道口建设涉及土地面积,调查登记涉村民及经营一年以上的临时摊贩。
时间很快推过了十一月,进入一九九三年度的最末一个月,金泽滔永州上下,南门内外,谈论沈春花的声音,渐渐地稀落下来,但很奇怪,这个诞生沈春花的城市,却渐渐地有了沈春花的气质。
首先行动起来的是公安局,每个重要路口,都开始架设红绿灯,划上斑马线,上下班的人们,第一次看到了戴着红袖箍的公安交警,站在十字路口的指挥台上,吹着警哨,挥舞着优美的指挥手势。
每个路口的路灯杆上,都悬挂着一幅横幅:“让小春花们都能安全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