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初五随了六殿下出府,游了街市放过花灯,慕夕瑶面上那愉悦,一直延续到元宵节后学士宴当日。
盛京书院,始于倧宗时李熙隐读,盛于文帝时朱泽黔复兴,绍隆于光祖,上下近七百年历史,是大魏史上第一所完备的书院。享誉宇内,名传八方,便是在漠北如此重武轻文之地,一提“天下书院之首”,无人不知指的便是这所,落座于大魏朝京都的盛京书院。
书院兴教以来,时有大家到此云游讲学,如此更令书院盛名空前。书院所出学子,连年高中朝廷恩科,入翰林,拜宰辅之人,亦不是无迹可寻。高祖在位时期,颇得宠幸之三公近臣,其二出自盛京书院。及至元成帝登基,如今翰林院掌院学士,太子太傅王崇焕,亦是当年书院那批文士之中翘楚之辈。
能借“木鱼”之名得西席审议一席,足见慕夕瑶在文士学子中,声名匪浅。
随着宗政霖仪驾进了书院,经过“四箴言寺碑”时,慕夕瑶眸子骤然一亮,若非尚在轿辇之中,非得要下去仔细观摩了才是。
“学士宴统共五日,若是有兴致,之后再来看过不迟。”宗政霖扫一眼扒在窗棂上的女人,眸中带笑。喜文好学如她,终是见着点长处。
轿辇穿过讲堂,停在考场门外。慕夕瑶随着宗政霖掀帘而出。透过大开的十二扇红木门扉,一眼望见其内二层平台,十分打眼,该是主审席位。五皇子宗政明风仪舒朗,正与身旁之人相谈甚欢。
此时诸学子文士,大都早已入得门去,一层坐席几乎无有空位。门口偶有三三两两迟迟赶到的年轻士子,见了被府卫护住的皇子仪驾,早已隔得老远便谦卑行礼,自行绕开了去。
“殿下,妾以为主审当如前例,唯三人尔。”高台上布置太师椅数目,显然与她事前所知有所偏差。
“今年学士宴规制有变。”宗政霖扫过她装扮,见无有不妥,才满意替她做了解释。
慕夕瑶蛾眉轻蹙。“邀书中未曾有言。”按理,请柬中该是说得明白。
“此事于审议无有大碍,自然略过了去。只是比以往多出两位主审,人数增至五人。多数变动却是此次学士宴上,两项会比及以上,名列三甲之人,特许同庶吉士位,入翰林为期三载,之后考校优异者,留馆任职。”
“竟有此事?”慕夕瑶略做思量,便知元成帝有意提拔寒门士子,难怪此次学士宴规模空前。“除了两位殿下,旁的三人却是哪几位大人?”
“翰林院掌院,王崇焕。”提及此人,宗政霖剑眉挑了挑。“礼部侍郎刘通。太常侍卿文陵庐。”
除开王崇焕此人身上打了******标记,旁的两人倒是老爷子心腹。
“如此,妾多谢殿下提点。”俏皮冲他眨了眨眼,慕夕瑶瞅瞅紧邻主审席,位于夫子楼二层的审议席,七张座椅,却是惟独差她一人。
“殿下,妾需先行一步。莫不然,去得太迟,当叫人笑话妾缺了礼数。”整理下仪容,特地覆了面巾,慕夕瑶谦恭行礼,眼看就要带了墨兰穿堂而去。
“会比结束,乖乖候着。”宗政霖深深睨她一眼,对慕夕瑶各种状况早有提防。
扬眉哼哼一声,终究软软应诺,这才被宗政霖放了人去。
眼见她进得门去,六殿下招来卫甄,吩咐他派人暗中看护,这才大步入内,径直往主审席而去。
“六殿下到!”唱诺声起,除宗政明微微颔首,旁人俱是起身行礼,恭敬唤了声“殿下。”
“今日会比,诸子务必用心。”淡淡勉励两句,宗政霖肃着脸,抬手抖了氅衣,威严入座。
比起宗政明方才如沐春风,名士风范,宗政霖气势更盛,浑身带着肃杀威仪。
众人俱知他历来冷肃,又领着武建司职务,自是带着沙场征伐之气。虽非文士出身,但其诗词文采,也深得文人仰慕。
最引人注目主审席上,两位殿下并三位大人已然入座,众人目光不禁往旁的夫子楼上望去。这么一瞧,却是大吃一惊。七名西席审议中,却是有两位做女子打扮,俱是轻纱覆面,于历来都是男子出入的盛京书院,不可谓不顶顶稀罕。
“这……怎么会有女子列席,还担了审议职位?”众士子接头接耳,大感惊异。不说礼教束缚,便是学识文采,女子哪里又能担得此位!
大魏民风开化,然则女子能入诗社,却无法堂堂正正进得书院。男女大防,无论庶族或是世家,尽皆谨守莫敢违逆。便是能见得当面,也不能有过分亲近之举。
如慕夕瑶大婚前夕,被宗政霖几番搂搂抱抱,那是六殿下不羁礼教,任意妄为之故。其中强占意味,亦是实实在在。
众人私下里议论越发鼓噪,对审议提出质疑,也是在所难免。毕竟,于此之前,学士宴开办至今,从未有过女子担当此类要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