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道东起平安口西至浮石栏属于碎星渊要塞的老城区。昔日这里非常繁荣店铺鳞次栉比老字号聚集吃喝玩乐住一应俱全是一块风水宝地。不过如今商品交易主要集中到了南门大街两侧平安口与浮石栏腹地幽长胡同里星罗棋布的酒馆、茶楼、客栈、小庙则变得与周围安静的四合院民居同病相怜无人问津。
高山道地区无疑是碎星渊要塞建成最早和最破败的地区之一人均日消费六枚铜币有的三口之家要住在长宽不足三步的房间里。在这一地区通常也是十几户、几十户家庭挤在一个大杂院里夏天漏雨冬天透风每家每户生活在逼仄的环境里苦不堪言。
弓迺戍化妆成一名穷困潦倒的落魄书生满面愁容地穿过平安口朝临时据点走去。
还不到午饭时间平安口北风胡同和八筒巷的大排档里却早挤满了人。路边的小吃出种种奇妙的味道地摊出售着各式廉价的商品浓妆艳抹的流莺们站在走道的两边穿着性感暴露的薄衫不断诱惑着过往的男人;还有穿着青衣皂服的仆役、丫鬟和老妈子为温饱而奔波劳碌;时而公共马车来了人们蜂拥而上;到站了人们又蜂拥而下。
走进这片贫民区弓迺戍感慨良多。也许是他们在支撑着碎星渊最原始的产业从事着最基本的工作拿着微薄的薪金用他们的青春支持着城市的展。路上行人匆匆他们是这个城市的过客而自己也只是这个城市一个无名的过客罢了同样行路匆匆!无数的人走进这个贫民区无数的人离开这个贫民区这就是碎星渊的生活碎星渊贫民区的生活。
弓迺戍脑海中接连闪过多个童年生活在达迦城(注:印第安纳府)贫民区时不愉快的记忆片断不知不觉已置身于巷子深处。这里错综曲折的胡同遮住了所有的光线黑洞洞的;凹陷的黄泥路上积着一滩滩死水混浑不堪还隐隐的散着刺鼻恶臭;偶尔碰见的人们也是把一张张消瘦的脸摆在他们单薄的身体上像是土埋半截的行尸走肉般苟延残喘着仿佛根本就不在乎明天太阳是否会再次升起。他们的眼睛深邃而空洞弓迺戍不敢与其对视仿佛不经意间也会随之坠落。
好不容易又迈过几名躺在路上烂醉如泥的酒鬼弓迺戍总算找到了平安口八筒巷二十五号院这是杀手公会在得到行动失败的消息后帮她安排的新的临时藏身之所原来那处鉴于四大杀手被擒为避免泄漏而无奈放弃了。
一道铁门把这个小院隔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外间的房黑黢黢的从旁边走过可以闻到年久失修散出的一股股霉味。但只要一跨过铁门里面便是另一个世界:青砖黑瓦修葺一新地上铺着整齐的方砖石桌石凳、鱼缸鸭鳄、香树红花……别有一番洞天。各屋地板、厨房、浴室、水缸、衣柜、鸽笼(注:飞鸽传书用)一应俱全比住一流客栈还要舒服。
此外根据资料可知这个院子还有很多风水方面的讲究譬如什么紫气东来、招财进宝等一大堆让命运坎坷而颇为迷信的弓迺戍尤为满意。当然最舒心的莫过于安全问题高山道地区本就是一处四通八达的复杂地形加上原来住这儿的七十多岁老两口均已逝世自己冒充他们寡居的儿媳绝无破绽即使敌人展开全城搜捕也有很大可能蒙混过关。
唯一缺憾只是现在碎星渊要塞全面戒严城内侦骑暗探密布风声太紧不能自由行动而已。而且即使逃出碎星渊要塞也难混过沿途其他关卡因为南疆施行了详尽登录的户籍制度和程序严谨的驿站系统单人独骑很容易引人注目招惹麻烦。甚至连中间人也不能再联系了谁知四大杀手能否顶住敌人的严刑逼供会不会把他招出来呢!
想到这儿弓迺戍幽幽叹了口气心中暗忖道:“起码此地暂时还算安全就利用这段日子好好休整一下吧!反正自己都记不清有多久没放过大假了!”
浴室西墙挂着一面长方形人高铜镜其外围环饰用四叶纹、连弧纹及铭文数字镜身宽平素缘光可鉴人纹饰古朴线条流畅与风云铜镜严谨细腻的古拙之风截然不同充满了异国情调。
弓迺戍站在镜前望着自己十指灵活无比地卸掉了人皮面具、假、胡须、袍服等伪装不一会儿就浑身精赤一丝不挂展露出了最原始的本来面目。
镜中女子身形修长健美皮肤白皙幼滑遍体没有半分多余脂肪兼之香肩刀削腰肢纤细曲线诱人到了极点。尤其是那张美艳绝伦的脸蛋轮廓分明明艳照人一双妙目转动间像有勾魂摄魄的魔力。
弓迺戍轻轻抬起柔荑由上至下慢慢滑过秀颊、玉颈、酥胸、纤腰、美腿油然感觉非常满足和骄傲因为自二十二岁晋升先天秘境以来她就始终保持着少女姿容再未衰老随着岁月流逝增添的只有更成熟迷人的风情。
自怜自爱半晌当热水快要蓄满时弓迺戍才恋恋不舍地离开铜镜赤足踏上使用整片石板刻沟铺成的止滑地砖前行几步蹲下来慢慢滑入银狐石材制成的雪白浴池内。
浴室内清清静静弓迺戍独自体会水渐渐没过膝、腰、肩时的欣喜在芬芳的百花瓣中若隐若现的水波反射出神奇的曲线却又触摸不着一丝痕迹。一只比空气还要轻的蝴蝶在透明的空气里飞来离去这份由水的变化带来的令全身愉悦的感觉是难以用言语明确表达的。琉璃砖将窗外温暖的阳光雕琢为多层次的光线环绕浴室四壁的暖墙和地热使人无论进或出每一步都会踏得特别温暖。这样的场景本应生在王侯的私人别墅里或者巨贾的豪华居所中但是此地偏偏却属贫民区杀手公会对自己的器重可见一班。
“也许行动失败是件大好事哩!至少铲除了四名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公会也愈来愈……”一念及次弓迺戍愉快地笑了。
不知过了多久闭目假寐的弓迺戍正值潜入虚极守静的精神层次但觉与青天白日宇宙洪荒一齐运转不停心中警兆突现。“咔嚓!”微不可闻的爆裂声从地底传来那里恰是连接浴池和水房的管道位置。弓迺戍想也不想就跳离浴池半空转向闪电般弹往衣橱。
与此同时一股刺骨冰心的逼人寒气自管口喷出伴随着连续不断的“咔嚓!咔嚓!”声眨眼间把整池水冻成了一砣充满动态美感的冰雕就连飞扬的水珠儿也概莫能外由一根根冰针参差不齐地顶在了半空中。
弓迺戍吓了一跳池水结冰的度太快了简直达到不可思议的程度要是反应稍慢半拍现在铁定小命休矣。当下她一边留神观察四周动静一边迅披衣弯弓搭箭准备迎战未知的敌人。可是接下来浴室里风平浪静恍若什么事都没有生过这不禁让弓迺戍的神经越绷越紧心底更加忐忑不安因为唯有跟自己同一级数的级杀手才能做到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步但任她搜肠刮肚也记不起圈子里有谁修炼过如斯恐怖的冰系真气或法术。
弓迺戍疑神疑鬼老半天敌人仍未出现和继续偷袭使她误以为敌人可能一击不中即刻远扬了遂上身姿势纹丝不变抬脚去穿靴袜。
殊料弓迺戍乍一挪位就觉毛骨悚然双脚踩踏的竟非石板而是变成了松软粘稠的流沙并在其作出反应前迅没过膝盖。
在这千钧一的时刻她处变不惊没有试图去抓住附近的东西阻住急坠之势反倒不管不顾地向窗外射出了弦上利箭。“笃笃笃……”随着院里硬物被连续凿穿的声音弓迺戍飞快下沉的身体忽然一顿既而硬生生从流沙陷阱里拔了出来。
这一着大出敌人预料之外谁也没想到她能凭借系在箭尾和腰间的一根透明细线脱离困境顿时被迫放弃接下来的攻势室内再度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此番重新脚踏实地的弓迺戍再也不敢掉以轻心她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至少两名级杀手精心布置的罗网内稍有不甚就会万劫不复。迄今敌人仍未现身不过可以断定刚刚一个藏在水房一个潜于地下现在又都已离开原地。
“该死!这帮混蛋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为何以前从未听说过?难道是公会的执法团……”想到这儿弓迺戍倒吸了一口凉气公会高层害怕柳轻侯打击报复出动执法团杀人灭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正当弓迺戍胡思乱想之际背后陡现三根龙卷风柱它们成品字型排列带着呼噜噜的尖啸攻至。企图穿插闪避是不可能的漆黑如墨的风柱把半边浴室充塞得满满当当并且运行轨迹变化多端让人无所适从唯一的办法就是退中求胜。
弓迺戍脚踩弹簧般狂飙向前半空中扭身弯弓搭箭瞅也不瞅就射出三箭。“锵锵锵……”金铁交鸣声鞭炮也似的响起三支狼牙箭化做漫天碎屑激飞那三根龙卷风柱也消失无形变成一柄蓝幽幽的古拙长刀倒飞回去破壁而没。
弓迺戍稳住身形望着对面墙壁上的刀痕急促喘息不已这轮攻击显是第三名级杀手的杰作若非自己天生眼力惊人马上就看破风眼所在果断出箭此刻定被刀锋绞成肉酱了。局面越来越危险了弓迺戍不禁暗暗苦笑自嘲想不到自己这条命变得如此值钱竟要出动三名级杀手围猎。
思忖未已浴室屋顶轰然塌陷了一个大洞散落如雨的尘埃和碎瓦中雷霆万钧的劲风笼罩下来。弓迺戍倏觉呼吸顿止浑身骨骼喀喀直响铺天盖地的压力使得弯弓搭箭成了无比艰难之事。说时迟那时快一团硕大无朋的乌芒已贴到弓迺戍天灵盖随即没有半分停顿地一砸到底把整个人压成了肉饼不说还在坚硬如铁的石板地上凿出一个深逾丈许的大坑来。不过奇怪的是坑内既看不到鲜血飞溅也看不到骨肉碎糜弓迺戍像是融化在空气中似的消失无踪。
屋顶上的级杀手现不对连忙拽动连接柄端的铁索“呼!”地把那柄重逾千斤的巨锤扯回手中。由于分心搜索目标影踪他起初完全没有注意到大如笆斗的锤头上带回了一片薄纸般的事物。但他毕竟是身经百战之辈很快察觉重量有异当机立断弃锤暴退可惜为之已晚。
一声娇叱弓迺戍提足全身真气“砰!”地从纸片还原成*人形身子奇迹般倏升丈许横过屋脊间足有三至四丈的空间往那名级杀手扑过去。半空中“嗤嗤嗤……”破空声不绝于耳连珠箭法展开风驰电掣的狼牙利矢刚好笼罩住敌人的所有退路。
眼见弓迺戍是蓄势而至自己却是无奈下仓惶招架高下优劣不言可知。“咝!咝!”一阵弓弦狂颤声中那名级杀手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弓迺戍八记“月**割引”但还是避不了右肋的一弓口中狂喷一道血箭哼也不哼一声往院内坠下去不得已让出去路。
此时东南西三面传来急剧的衣袂破空声些许耽搁已令另外三名级杀手有足够时间如期追至。
弓迺戍哪敢停留拔腿就走适才重挫那名敌人完全是欺对方不懂印第安纳高段黑巫法“傀儡术”再想重施故技一来担心已被敌人在旁观中看破奥妙二来即使成功也最多能对付一名敌人仍然难以幸免还不如凭借绝世轻功逃亡机会大些。主意打定弓迺戍纤足轻点屋脊借力使力整个人像一支离弦箭般暴射出去投往十余丈外的屋脊那里将是她第二个借力点。
“嗤!”箭芒忽至恰值弓迺戍点中第二个借力点将起未起的刹那。她本想前冲凭此加大与追兵的间距逃离生天哪知被这支箭逼得只好后退。不过作为深谙箭道的弓迺戍撤退得极有技巧身形依循一条曲折蜿蜒的轨迹每时每刻都在改变路线既避免被追至的三名级杀手合围又欲诱使箭矢落空。但是在锋锐劲风里弓迺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因为“嗤!嗤!”声中那支神鬼莫测的利箭通灵般瞄准了自己每一个空隙每一处破绽愈欺愈近。
“天亡我也!世上竟有如此骇人听闻的箭法真想知道他到底是怎样操纵箭矢自动追踪敌人的!”终于弓迺戍脸泛苦笑地停止了无谓的闪躲那支利箭也奇迹般定在空中隔着半尺光景稳如磐石地锁住了她的咽喉。下一刻四周的敌人也围了上来其中包括那名受伤坠地的使锤大汉四人的气势就像铁桶般无懈可击她知道一切都要结束了。
抱定必死之心弓迺戍的心反倒平静下来饶有兴致地打量起那四名级杀手。跟预想中一样她从未见过他们不过不能否认那平凡普通的相貌和毫无特色的身形跟炉火纯青的内外功夫配合起来确是天生的级杀手胚子。更加难得的是当他们望向她婀娜多姿的****时眼神仍清澈如水仿佛根本没有半点兴趣就像看着一块石头无异。
弓迺戍松手扔掉弓箭坦然道:“自打出道我就晓得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嘿谢谢你们给我自裁的机会来世再报吧!”说着咬碎齿内毒囊转眼全身僵硬仰天摔倒。
弥留之际也不知是否幻觉她赫然看见头顶打横飘着一个人。对方面朝下对自己展颜微笑正施施然地收起那支阴魂不散的魔箭同时耳畔遥遥传来一把低沉柔和的嗓音道:“睡吧睡吧我最忠实的奴仆。一觉醒来你将现眼前的世界已截然不同在黑暗冰龙布鲁克斯的赐福下永恒的生命与强横的体魄将唾手可得‘冰龙’小组亦将为你感到无比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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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悬中天薄霜早已融化。晴朗湛蓝的高空万里无云像冰一般澄澈明净。碎星北路两旁被潮湿的金光所笼罩的苍翠松林和赭黄色原野遮盖着本来荒芜的砂砾地区。这一天是温暖的有些不像是清冷的深秋。
车队在四百名新月卫随行护卫一团铁血卫沿途警戒下浩浩荡荡地向林荫大道尽头的碎星北站驶去。
“血月”号车厢内延续着行营送行宴沉默的气氛谁都没有主动交谈。
我面无表情地隔窗远眺天际心情愉快已极因为本来认为是浪得虚名的五大级杀手在今天上午的较量中却显示出了比诸昨晚强横十倍的武功。这不由引起了我的极度好奇潜心思索下方知差别仅在有无黑暗魔君气势的威压有则无形中迫其只能挥正常功力的一成无则一切照旧这项现对我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