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众妃多年来对松音的不满,太子似乎十分喜欢挑松音的茬,孤有时候看得颇为有趣,松音的脸上虽然说极少有表情,但是有时候太子的要求实在是太奇葩,她也有些招架不住,只能无奈地去办了。
一段时间后,太子也觉得无趣了,这个时候,就到了孤出场的时候了。松音依旧在孤的身边,看着太子,似乎在发呆。
偶尔,孤也会见到松音手里会抱着一只小小的乌龟,那乌龟浑身深褐,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但是那乌龟似乎很是好动,孤不止一次在书房的桌子上看到那只乌龟在乱窜了,好在那乌龟还颇有分寸,并没有弄乱奏折笔墨,而松音很快就会出现将乌龟抱走。
国库越来越充实,太子也已长大成人,孤的下巴都有了胡子了,而松音在这段时间里的动静可瞒不过孤,比孤还要年长几岁,今年却依旧如少女般的面容,让那些后妃们很是眼红,再加上她们之间盛传的话语,说是松音利用手中的权势,炼制了不少驻颜回春的丹药,所以才能在这个年龄了还会如此青春。
早些年孤还会怀疑是因为松音习武,所以面容才不会变化,可是后来,太子为孤引见了一批真正的习武之人,他们虽然说身手矫捷,但是也没有夸张到松音那种地步,而且习武女子的面容虽然说比常人要老得慢,但是也不可能一成不变。
经此一遭,孤顿时在心里冒出了个别的想法,但是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所以并没有说出。只不过在日常中更加关注松音罢了,这么一看,从前曾经想过的一些问题顿时浮现了出来,原本以为是习武的原因,可是如此看来,并非如此。
传说中的修仙之人,可移山填海撒豆成兵,长生不老更是不在话下,可是要孤相信这个从小就在潜邸中当扫地丫鬟的松音是一个修仙者?还真是让孤有些难以接受,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不得不承认,松音极有可能就是个修仙者。
有意无意,孤让松音开始渐渐淡出众人的视线,不管是什么原因,让松音一直在孤的身边,她终究还是有恩于孤,这么些年,若非松音,孤肯定不会有今天,孤是个明君,也是个明理之人,若是她真有什么坏心,也不会等到现在。
时光荏苒,孤文武并重,所以朝堂上的官员都是孤亲自提拔起来的。一日,太子在殿下说话,不知怎么的,孤的眼光就看到了宫殿外的初雪,都城已经好些年没有下雪了,上一次还是在十二年前,所有的声音都开始远离孤而去,孤顿时有些茫然了,太子已经成长,对于时下的问题都能处理得十分到位。
而孤……已经在位五十有三年了,半辈子已经过去,孤的鬓角早有了白发,是时候将这片江山交给孤的太子了。
又是一年春华绽放时,孤暂居在江南的一处园林中,只有皇后与几位得宠的宫妃一同迁了过来,松音也跟了过来,这倒是让孤有些奇怪。
一日,皇后有些乏了,便去休息了,只剩下松音与孤两人,孤缓缓喝着清茶,而松音则是看着旁边的粉花发呆。
过了一会儿,孤动了动嘴巴,还是出声道:“坐下吧,你乃修士,不必如此拘礼。”
松音看了孤一阵,突然笑了出来,轻轻用手将那缕被风吹动的发丝收拢到耳后,也不拘泥,直接坐在了孤的对面,道:“皇帝好眼力,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说出来。”
“孤虽乃凡人,但是还是有些眼界的,修士的容貌数十年如一日,再加上其他的枝叶末节,总是能够想到的。”既然都说开了,孤也没有什么好顾及的了。与松音想出了数十年,此番的平静,却是极少的。
松音看了孤一会儿,只不过微微一笑,她的周身突然一阵变化,孤有些惊骇,但是那变化只不过是一瞬,孤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结束了。
在孤面前的,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子但是她身着素色丝裙,腰间银蓝的丝带隐隐晃动着如水一般的波动,长发直披与身后,简直令人不可直视。
“因为一些愿意,要在皇帝身边沾染些紫气度劫,现在劫数已过去大半,还要多谢皇帝这些年了。”虽说看不清松音的面容,但是孤也看过残本,修仙之人禁忌颇多,说不一定这就是一个。
“哦?这倒是愿闻其详。”不过孤倒是也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居然让一个修士愿意以一个丫鬟的身份在身侧数十载。
不过松音倒是不愿多说,只不过含糊了几句便揭过,孤对另外一个问题开始好奇了:“此番你露出真容,可是要离去的意思?”
“皇帝多虑了,修仙之人的劫数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过的,皇帝乃天道所定之人,紫气盈身,乃是一代明君,现如今海晏河清,天下太平,这数十年来,我也看在眼里,皇帝为了这个天下做了很多。”
她顿了顿,似乎是心有所感,抬起头,接住了一片飘落的花瓣,道:“从前我只认为,修士的道才是道,凡人再怎么努力,也难以超越,但是皇帝教会了我一件事情:有些事情,修士做不到的,凡人可以做到;有些事情,修士做得到的,凡人一样可以做到,甚至可以做到更好。”松音的声音很柔和。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走。”脱下了那个沉重的担子,孤说话也不那么拘谨,拘谨了一辈子,也够累的了。
“百年之期,自然是百年才行,可是凡人寿命有限,好在皇帝你身上紫气充盈,弥补了这个问题,只需勤加修炼,再过十五年便好。”松音说的话倒是轻飘飘的,孤却是颇有些无语,这一百年有多长,凡人无所得知,但是在松音眼里,却好像是一年两年般,不过想到她的身份,孤又没有话可以反驳了。
孤已垂垂老矣,在临走前,隐隐见到一个身着素色的女子出现在孤的眼前,她的声音极为清澈:“皇帝,十五年已到,我度劫成功,便要离开了。凡人寿数虽有限,但是转世投胎,我们还是有机会再见的。”
还没等孤说什么,就感觉到多日来因为沉珂的病体在瞬间舒畅了不少,清爽的凉风习习吹来,孤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