孛秃离去,大殿上一时无人吭声,死寂一片。
谁都知道,一场国战就要来临。但谁也没有理由去埋怨和指责阿沙敢不与嵬名令公这些主战派将领。
鞑靼狼子野心,对西夏侵凌图谋已久。即便是西夏如何委曲求全,也改变不了对方灭了西夏的企图。
灭了西夏,剪除了金人的侧翼,才可以集中力量对付金国。鞑靼人的如意算盘,路人皆知。
“李……卿,一旦鞑靼人来攻,金人会派援军吗?”
李德旺轻轻咳嗽一声,目光转向了吏部尚书李仲谔。
自李德旺登基后,整饬国政,力图振兴西夏。去年八月,李德旺派遣吏部尚书李仲谔,南院宣徽使罗世昌、尚书省左司郎中李绍膺等赴金朝,并与金朝订立和约。和约主旨是:
金夏为兄弟之国,夏朝以兄事金国;两国各用本国年号,但金朝不向夏国赐岁币等。从此夏金重归于好。
同年十二月,李德旺遣徽猷阁学士李弁赴金朝要求恢复双方互市,几经周折之后,才签订互市协议。李德旺并向金国派出了因金夏构兵中断多年的贺正旦使。
西夏,走进了一条死胡同,如果没有外力打破墙垒,西夏难以幸存。
而金朝,似乎就是他唯一的强援。
“陛下,臣等到了金朝,才知道金朝民生凋敝,兵虚财尽。金人已经被蒙古人逼到了河南、陕西一线,自顾不暇,根本无力援夏抗蒙。我大夏,恐怕只能靠自己了!”
作为出使金朝的正使,吏部尚书李仲谔首先给了李德旺一闷砖。
关于出使金国一事,他已经向皇帝禀报过,看来皇帝还不死心,心存侥幸,想要得到金国的增援。
“陛下,臣观金皇优柔寡断、首鼠两端,恐怕很难出兵增援我大夏。如今之计,只能上下一心,共抗鞑靼!”
徽猷阁学士李弁,走出来禀奏。
金人新帝登基,虽然和西夏议和议事,但对蒙古人是战是和,犹豫不决,作壁观望,十有**是指望不上。
“陛下收留克烈部王罕之子亦剌合桑昆。成吉思汗和克烈部王罕是世仇,陛下此举,无异于引火烧身。陛下不智啊!不如献出桑昆,以求鞑靼谅解,得以罢兵!”新擢升的御史中丞张公辅,黑着脸直言进谏,不过是扯到了另外的事上。
“朋友之义,断不敢弃。你难道以为,朕不收留桑昆,铁木真就会放过我大夏吗?鞑靼用兵我大夏数次,大夏今非昔比,兵力孱弱,成吉思汗岂会错过。”
李德旺苦笑一声,忍不住连连咳嗽,赶紧用帕子捂住嘴。
成吉思汗要对西夏用兵,什么借口不是理由?
“张公辅,你说这些话有什么意思?狼要吃羊,还要理由吗?鞑靼人的手上,沾了我多少大夏百姓的鲜血。你难道不知道?即便咱们苟且偷生,成吉思汗就能放过咱们?站着也是死,跪着也是死,还不如拼一把,或许还有出路!”
阿沙敢不怒声喝斥起张公辅来。
送了桑昆,会更让鞑靼人瞧不起。一味委曲求全,更会助长鞑靼人的嚣张气焰。
“阿沙敢不,蒙古人狼子野心,人人皆知。但是,一旦其率大军来攻,我大夏子民,定要死伤无数啊!”
张公辅摇摇头,一声叹息。
鞑靼兵峰正盛,天下莫与争锋,一旦鞑靼铁骑入侵,何止是死伤无数,弄不好就是亡国灭种。
“陛下,鞑靼虎狼之国,即便是我大夏恭恭顺顺,犹恐其豺狼本性。今日如此强硬,恐怕是自启兵端。金朝式微,自守不支,怎能帮助我大夏?还是赶紧召回蒙使,卑躬屈膝,求得鞑靼人退军。”
李仲谔再度进言,苦苦哀求。
“陛下,鞑靼势大,兵锋正盛,不如派遣使者,再去求和。另择我大夏宗室子弟,加以王号,赐以车旗,送质子去大漠,以结其欢,说不定可以消除一场国难。”
枢密使李元吉也力劝皇帝委曲求全,力求给西夏一线生机。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想要阻止蒙古大军入侵,无异于与虎谋皮。
“鞑靼十万大军屯扎在贺兰山北,你以为他们没事出来打猎吗?还是加紧戒备吧!”
阿沙敢不向御座上面无血色的李德旺肃拜行礼,面色凝重。“陛下,鞑靼虎视眈眈,臣去克夷门驻守。若是臣不能回来,还请陛下坚守中兴府,万万不可降服,保大夏国祚永存。”
克夷门是中兴府北部门户,两山对峙,中通一径,天然险塞。只要克夷门能守住,便可以保障西夏北部屏障。
阿沙敢不说完,跪下重重磕了几个响头,这才站起身来。
“去吧。事已至此,咱们君臣,共赴国难吧。”
李德旺涩声说道,轻轻摆了摆手,取下手帕,满脸的萧索。
事已至此,只有应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