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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宿边缘,无边无际的莹白花海。
一朵朵莹白色的细小花朵静静沉睡在树梢,透明的树干里流动着淡金色的光点,寂静的莹白之色犹如画卷,静静在花园尽头流淌。
无声铃珠的掩映下,一道身着白袍的身影静静停在铃珠海边缘。
身后花枝微微摇曳,突然冒出一只毛绒绒的狗头,看了看四周,一眼看到了花海边缘的身影,眼窝里的鲜红火焰顿时跳了跳。
背着背包的布莱克步伐轻快地钻出来,跑到格温内特的身边,张开嘴叫了两声。
他们的声音在出口的瞬间,便消弭在了寂静之中。
莹白色花朵微微晃动,从枝头细雪般飘落,除了落雪的轻柔沙沙声,天地之间再没有所有声音。
格温内特看了他们一眼,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跟上,接着轻飘飘地向前飘去。
花海尽头是一座小小的木栈码头,一艘奇异的六角形小船停在码头下,仿佛定格的画面,一动不动。
码头前是一条看不见的界线,画面在这里抵达了尽头,一切颜色都在这条界线前停住,越是靠近栈桥尽头,颜色越是褪至淡白,在那界线之外,只有浩渺而深不可测的黑暗。
那里就是海洋。
格温内特向着码头飘去,一头编成粗麻花辫的微卷白发从兜帽里挣脱出来,和斗篷下飘出来的、透明丝线般的触须一起,在空中轻盈地飘动。
祂落在六角形小船上,布莱克立刻敏捷地跳下来,端端正正地坐好,看上去似乎很是听话,唯独身后欢快甩动的尾巴暴露了他们的心情。
他们的动作没有让小船有任何晃动,甚至连水花也没有溅起半点,一切都仿佛画笔绘出的布景,无声铃珠如同薄雪飘落,小船上渐渐落上了零星的莹白花朵。
落雪之中,小船从码头悠悠缓缓地荡了出去。
莹白花海与码头渐渐在黑暗中远去,眨眼之间,纯净的白色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布莱克试着发出声音,发现总算能说话了,立刻积极地问格温内特:
“我们已经进入海洋了吗?刚刚我们没有看到骨白鸽,祂不在花园尽头吗?”
“没有,这里只是铃珠海流逝之处。”格温内特身边那些透明触须轻轻飘动,在黑暗中散发出淡淡的光芒,“祂一直在那里,我们能够进入海洋,也是祂把我们送出了祂的画。”
布莱克点了点头,望向眼前幽深而无垠的黑暗。
他们已经从追思女士那里知道了一些关于海洋的事,但直到真正进入海洋,他们才终于理解了那种微妙却又无法形容的感觉。
现世的准则在这里失效,他们像是忽然跌进了一个怪异的世界,所有感官都发生了强烈的错乱和偏移,他们仿佛在用手脚去看,用眼睛去呼吸,用声音去抚摸,他们明明不需要呼吸和眨眼,但这一刻,他们的视线感受到了凉意,好像目光从双眼中独立脱离出来,变成了斑斓的浮游生物,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中游弋。
他们忽然多出了无数此前没有的感官,似乎身上长出了一个又一个奇异的器官和部件,而他们的形体也脱离了物质的范畴,发生了光怪陆离的变化,既无法定义,也无法表述。
布莱克不知道他们是否在说话,他们的认知仿佛变成了无数个,某个认知里,格温内特还在他们的身边,某个认知里,六角形小船正在开着他们驶向海洋,某个认知里,他们又在格温内特里飘浮,那些弯弯曲曲的透明触须编织成了他们的双眼,某个认知里,所有的东西都全无隔阂地融合在了一起,布莱克和尼罗和诺尔和格温内特和船和海洋一同旋转,三十六只眼睛九十八只手脚两千六百四十根触须四百零四根骨头五十五块木板和所有维度所
有历史所有被遗弃之物,都在这里。
他们的想法像是融化了一样,从不断变形的边界中溢出来。
这是就■■?
对。
在■■里我们感官的会一直样这吗?
大多数时候是的。你们现在还能够发出念头,是因为我在这里。正常情况下,没有达到神灵侍者位阶的生命在落入海洋的一瞬间,就会变成海洋的一部分。
好吧……这但感好怪!你能解理我的们想法吗?
可以,但少说话感觉会好点。
格温内特还想问什么,但忽然间,他们感受到,许许多多的漂浮物出现了。
他们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海洋里没有时间的概念,但在漂浮物的参照下,能够感觉到船的速度正在变慢。
格温内特向着漂浮物望去,漆黑如镜的海面上,一件件失去颜色的东西飘在海水中,他们努力辨认那些物品,很快有些意外地发现,它们给他们一种模糊的熟悉感。
那什么是?
被遗弃之物,你们不是知道吗?海洋是被遗弃之物的终点,你们看到的都是你们曾经见过、但已经被现世遗弃的事物。这些事物在海洋里无处不在,但你们只能看到你们见过的那些。
格温内特再次向海面上望去。
他们看到了一座座倾斜在漆黑海面中的房屋,墙壁上遍布烧焦的痕迹,水中沉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门和锁,远处能看到钟楼的轮廓,深红的满月下,腐黑色的浓雾在钟楼间弥漫,废墟里堆着一只只瘟疫医生的面具,末稍发黑的木杖散落在石块之间……这一切与倒映在海面上的深红月亮,组合成了一幅诡异而又神秘瑰丽的图景。
在伦敦的废墟背后,隐约能看到多足的宏大躯体,一动不动地伏在废墟里。
布莱克飘得越来越近,船终于看清了月光下的庞大身躯。
你能看那到个吗?
不,我只能看到我见过的那些东西,你看到的则是你见过的。
唔……
船依稀想起了那是什么,只是他们也没有想到,他们会在海洋看到血神死去的身躯。
布莱克逐渐飘到了血神多足的躯体身边,船好奇地伸出木板,想要碰一碰血神的躯壳,旁边的格温内特没有阻止。
他们碰到了冰冷僵硬的甲壳,诡异的是,甲壳传递来的触感是如此真实而鲜明,就像躺在这里的真的是血神的身躯一样。我们看到了……一个应该该变成遗物存在,为什么在它会这里?是幻觉吗?那为什我们到可以触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