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停顿这一刻,更加疯狂的攻击冲向天顶,迸溅的余波更上一层,招凝自知此处危险,可是她却忘记动,黝黑澄澈的眸子里倒映的都是天空中一片片光华。那裂纹一道一道地向四周蔓延,直至某一时刻,中央的裂口闭合,一块“天幕”摇摇欲坠。
所有人仿若看到了希望,纵身向那裂口冲去。
奔赴间,裂口边缘渐渐印出一圈金色光华,并不刺目,宛若圣光,冥冥中似有碎裂声,下一刹,“天幕”碎块脱落,金色光华涌入,明明是白昼,可那光芒却像是一抹透射进黑暗的光,纯净而温暖,“天幕”在光芒中融化,所有人在狂喜中进入金色光芒中。
当第一个人靠近裂口,他的身体忽而躬身前仰,是光线贯穿了他腹部,没有鲜血的渗透,只有星星点点的元灵本源散开,可,这意味着元灵崩碎。
果真下一刻,至强者身体虚化,元灵剥离,随着一块块,飘散在高空,他的肉|身却在光线中如“天幕”碎块一般融化了。
这样的突变却并没有阻止奔赴众人的脚步,越来越多的人靠近裂口,不断有人崩毁,直至多数人逼近,终于有幸运者在前人的堆叠中,冲出裂口。
第一人“成功”了,至少在他人看是这般,于是这场奔赴变得更加残酷,修为高者将修为低者推倒前方,在散落的元灵或元婴碎片中,更多的人触及裂口,裂口扩大,但下一刻迎上的却是更加诡谲的光,此刻的光真正成为屠人的刀,哪怕冲出裂口,也会被光崩毁,重新抛洒回来。
招凝仿若忘记的呼吸,纤长的脖颈紧绷着,微张的唇颤抖着。
不知过了多久,奔赴的人大多融化在光里,裂口的视野放大,招凝看到“天幕”另一面的情况,数个虚影围绕裂口站立,外层是重重环绕的天,他们庞大且有顶天之高,周身法则环绕,手掐古老法决,姿态各异,可眸光垂下,神色却是不约而同的冷漠,是高高在上、蔑视众生的“神”,像是从井外看井内艰难求生的蝼蚁。
光芒来自虚影顶上交汇处,像是一轮曜日。
在“神”的注视中,“天幕”的裂口开始愈合,最后洒落的元灵碎片脱离了逐渐收拢的光,碎片飘下,招凝伸出手,触及的刹那,招凝感知到无尽的绝望、崩溃与愤怒。
心境好似随着这样的情绪而摇摇欲坠。
“为什么呢?”招凝呢喃自问,“为什么他们要阻止九州修士的逃离?为什么他们要封禁九州?”
三百年,比当年从蜃口中知道真相时,更加直白的呈现,这一刻,她好像终于明白天宫的急躁。
招凝半身躬着,手掌撑着地面,眼眸阖上,四野陷入死寂,“神”的神色一张张划过。
有那么一瞬,招凝觉得比之此事,其余任何事情都是微不足道的,所有尊者都认可她先天造化功德之力、是真正天道接引的人,可是她却空有使命,自结丹至如今,思维仍局限在九州之内琐事,揭穿贺捷算计也好,寻找大凶真相也罢,甚至此次留在第一重天寻疑,其实私心都在自己,只为给自己一个交代。
她从未扛起使命,从未在九州突破封锁中身先士卒。
手掌缓缓攥起,面朝地面,嘴角颤抖,神色似嘲似哭,直至掌心的东西刺入皮肉,鲜血滴落在地,溅起神像粉末。
招凝叩问内心,“这么多年,招凝,你是不是被保护的太好了。”
除了那些需要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问道之路,昆虚之乱是师叔,朱州红袍有天宫,坠仙域之祸天宫与师叔皆在,连九洲对变数的窥视也被师叔拦在九洲。
三百年,踏入元婴境界,站在天宫七人之下的至高境界,寻常危险与劫难不再威胁到自己,外有师叔,上有天宫,九州任由自己行走,可她却像失去本心,漫无目的。
你忘了吗?初入道,劫难重重,为争命而求长生久视。
你忘了吗?九州不过是“神”眼中的遗弃之地,元婴境界也不过是蝼蚁。
招凝紧紧闭着眼,掌心的伤口像是愈合不了般,染红了碎块,碎块微微泛着荧光,不知是血中的灵力还是神像残留的神力。
许久许久,呢喃之声像是灵魂的挣扎,“我从未忘记,我只是……只是……”
“只是不在乎,只是不主动,只是在等待,只是得过且过。”突然之间,有声音从背后响起,没有情绪,没有质问,像是再复述她心里话。
招凝低垂的头更压下几分。
“九州还是九洲,又如何,早晚能进阶元神,彼岸金桥天道早为你准备好,若不是秦恪渊在对面,若不是自小崇敬追随的人不在九州,九幽你不会去争,时墟你不会来闯,你会像那些‘神’一样漠视天宫所有的准备。”
有影子投射在身边。
“这才是你,对吗?”
“你闭嘴!”招凝骤然站起,指尖鲜血淋漓地指着对面,而眼前却站着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人,只是一席青染云烟裙,长发披散,发丝间缠绕着几条藤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