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老道士说道,“还不到时候。”
这话说得颇有几分暗示,他心中波澜,想着这老道士绝对和那位有关,他嘴上打着哈哈,“也确实,瞧着孩子才一岁半,话还不会说,就这般拜师,着实不敬。”
他想了想,又问,“这孩子脸上的胎记,道长可有办法祛除。姑娘家这般适才难看,梁某又能力不足解决不了……”
“不用解决。”老道士忽而笑道,“这是天赐的印记。”
梁冀一脑袋的雾水,就见老道士拎起他满是补丁的包裹,“这茶水也喝着了,贫道也该走了。”
说着身形一晃就出了门,梁冀眼眸一瞪,连忙追了出去,“道长?!”
老道士却不见了,空中却飘来一句话,“梁家主,‘默’这个名不好听,这孩子还是改个名吧。”
“什么?”
“……就叫‘招凝’吧。”
这名字都赐了,人就这么走了,梁冀忍不住追了一句,“道长,即是有缘,何日能再见?”
“待缘分到时。”
随后彻底消失,正堂中的人都惊呆了,梁玄狄瞪大了眼睛、心想着“难道真的是大能”,其余下人都跪下了,唯有小梁默打着哈欠,趴在刘乳娘肩上再次睡去。
几日之后,仪苏院中,梁玄狄坐在榻上,旁边是自顾自玩着拨浪鼓的小梁默,不,现在应该是小招凝。
梁玄狄盯着她,“那老道士也不说明白,四妹妹,你到底是叫‘昭宁’、还是‘朝凝’、还是‘招凝’呢?”
小招凝茫然地抬起头,到底是被他几个相同的字音勾起了好奇,梁玄狄却似模似样道,“你这是选了最后一个的意思?”
小招凝当然不会回答他,更是将目光一转。
小脑袋瞥向内室门口,眼眸里忽而倒映着一身量高大的男子,他朝招凝露出一丝笑。
小招凝登时露出开心颜色,竟直接滑下了榻上,踉跄地伸手往那方向走去。
这举动可把屋里的两个人吓坏了,这孩子怎么突然就走路了,还莫名其妙往内室去。
除了小招凝,他们根本没看见内室门口站着的人。
“哎哟,小祖宗!”刘乳娘和梁玄狄慌乱地去抓小招凝,便在这一刻,他们变扭的动作被定格住,离小招凝最近的梁玄狄的手指擦过小招凝肩膀。
小招凝只盯着前方,踉踉跄跄地走去,秦恪渊蹲下,小招凝扑进他怀里。
嘴巴张了张,发出一声“抱”的音节。
秦恪渊笑着,“嗯,抱抱我们小招凝。”
他将小招凝抱起,绕过两个定格的人坐在榻上,“小招凝这几个月有没有乖乖的?”
大抵是听不懂,小招凝只眨巴着眼看他,圆溜溜的黑眼仁渗满了委屈,好像是在控诉他,消失了好久。
“我去给小招凝找一个好东西。”他让小招凝坐在腿上,低身,脑袋齐平招凝,引导她向前看,便见空中泛出银光,而后凝聚成一面银镜。
银镜中清晰的倒映着一大一小的声音,小招凝好奇地伸手去够,瞧着镜子里的小孩也跟着类似的动作,这般年纪还不明白镜子是何物。
秦恪渊轻声道,“不是这个,好东西在这里。”
他展开手,掌心放着一片赤红的叶,小手下意识地去抓,刚触碰,红叶忽的从掌心溜出,径直飞向小招凝眉心,小招凝感觉额上有些痒,银镜中她周身有些许黑红的气流往额上涌,渐渐的脸上连带身体上的胎记消失了。
可是小招凝还是觉得额上痒,好一会儿平复了,秦恪渊笑着说,“来,看看我们小招凝变成什么样了。”
他拿下小招凝举在额前的手,引导她看银镜,银镜中风姿逸貌的高大男子怀里抱着一孩子,孩子粉雕玉琢,丑陋的胎记尽数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她眉间一抹如红叶花钿的印记。
浑天毒障的印记在大椿仙叶的作用下汇聚在眉心,形成红叶印记。
大椿之树,八千年为春,八千年为秋,春叶碧绿,乃悟道神物,秋叶赤红,可凝聚万物。
浑天毒障,借大椿秋叶凝聚一点,虽大材小用,但免去小招凝未来些许不该得的闲言碎语便是足够。
不过,小招凝此刻不明白这般变化的意义,只前凑着,伸着小手想要去触镜中那眉心红叶,却扑了空。
她委屈的转头看秦恪渊,秦恪渊拂了拂她脑袋,又指着银镜中的小招凝,“这是你。”
小招凝歪着头。
而后,镜中影子消失,银光汇聚成两字。
——招凝。
“招凝。”他在小招凝耳边说着,“这才是你的名字。”
小招凝看不懂字,但是听着熟悉的二字,有些奇怪,便指着梁玄狄。
指了好一会儿,秦恪渊神色一顿,抬眸看梁玄狄,他和刘乳娘还维持着定格的姿势,秦恪渊眼中闪过一道银光,梁玄狄的部分记忆被呈现。
开始是梁玄狄和小招凝在榻上论“招凝”二字到底怎么写,然后便到那日正堂天上声音飘下的两个字,最后便是老道士缘分一说。
但,当老道士骤然出现在梁玄狄的记忆里,画面陡然消失,本定格的梁玄狄轰隆倒在地上,秦恪渊嘴角突兀渗出一丝血。
小招凝瞧着他忽得苍白的脸色,还有嘴角的血色,吓得瞬间大哭起来。
秦恪渊将她带进怀里,抹了嘴角的血,小声哄着,直至哭累了,小家伙扒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他眸光看向外面,透过虚空不知在盯着什么,神色沉极了。
“天尊……?”
就在这时,却听“哎哟”一声,是梁玄狄的声音,因为刚才变故他从定格中解除。
紧接着,整个房间的定格都消失,刘乳娘一激灵,瞧见梁玄狄在地上痛苦的滚动着,大惊失色,扑了过去。
“大少爷,大少爷,你怎么了。”
“我的脑袋……我的脑袋疼得厉害,要炸开了。”
刘乳娘吓得手足无措,“大……大少爷,您忍一忍,我这就喊医修!”
她正欲往外奔,梁玄狄忽而缓了过来,适才的痛意仿佛成了错觉,“等等,别去!好了!”
他还是怕惊动那怪脾气的父亲,刘乳娘走近,小心翼翼问道,“少爷,你真的没事?”
“……”梁玄狄特意等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再复发,“是没事了。”
再一顿,“不对,我怎么坐在这里?”
两人一对视,刘乳娘登时反应过来,当时是去追突然走动的四小姐的,那四小姐呢?!
刚提起心,下一刻,就见小家伙正好生躺在榻上睡觉,适才当真是错觉了?
“不……不是。”梁玄狄孩童的嗓子拉长了声,“小可怜怎么变样了?!”
登时,两个脑袋挤在小招凝上方,瞧着她干净白嫩的脸蛋,还有她眉心一点红叶花钿似的印记。
“之前还有啊……怎么没了……现在怎么跟个瓷娃娃似的好看……”梁玄狄呢喃着,莫名联想起那日神神叨叨的老道士,“难道那老道士又来了?”
他只是怀疑,但听在刘乳娘耳里就变成了真相,她大喜过望,奔走向外,高声喊着。
“家主——家主——四小姐胎记没了——道长显灵了——”
梁冀很快就跟了过来,冲到招凝跟前,仔细瞅了瞅她脸上原本胎记位置,还有眉间印记。
想了一遍遍叨咕着,“果然!果然——我猜的没错,那老道士必是和那位有关系,看来那位还记挂着这孩子——”
他抱着小招凝的手颤了颤,硬生生惊醒了小招凝,小招凝一瞧见这么多人围着她,登时哭闹圈起来。
梁冀哄着,“不哭,不哭,我的小祖宗诶,你就是我梁家的宝贝,我梁家就指望你了——”
“……”一边的梁玄狄,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是不是那天那个道长又来了,嗯?说是不到时候,其实就是不想引人注目,是不是?果真和我们小梁默有缘的,啊不,是和我们小招凝有缘,小招凝一定要好好感恩,日后定要拜这位为师,这位是神人。”
他一边说,一边晃动着,硬生生将小招凝的泪摇回去了。
彼时的小招凝张着嘴,硬生生被逼出两个字,“神……仙……”
她大概是想说不是老道士做的,而是一直守护在她身边的神仙做的。
但听在梁冀耳中就变了味,“对,老道长是个神仙,天大的神仙……哈哈哈……”
于是,小招凝再次大哭起来,被气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