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巧儿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不住地挑开帘子看着外面的热闹,听了嬷嬷的话儿,也不曾多有感触,嬉笑道,“主子,这有什么好伤感的。这留在家里吃不饱,穿不暖的,还成日里做活,挨爹妈兄嫂打骂。还不如卖身进了主家,好吃好喝,比家里爷们还活得好。日后嫁给管事儿,更是乡下地主奶奶都不及的。”
旁边稳重些的惠儿,听了也是点头,直道,“便是如此的,这卖身可是进了福窝儿。我家五房叔伯不曾分家,我爹爹排行老三,生了三男四女。一家叔叔伯伯堂兄弟姐妹的大大小小人口加起来近百人,不过就着三十来亩地过活,日子过得苦巴巴的。天不亮便要挖野菜捡豆子柴火,日日做活,便是病了也不敢歇息一口,就怕停下来,便吃不上饭来。”
“就是,就是,我进主子家门的时候,我那才四岁小妹便开始煮猪食了。那日子苦了,我都不敢想,就怕一觉醒来,我便又回了家去,再也吃不上我的绿豆糕儿了。”
巧儿长叹。
“你个吃货,成日里就恋着你那点吃食。”
惠儿笑着点点巧儿的头,又敛了笑容道,“不过,进了主子家门真的是进了福窝儿。若是没遇上主子,我怕是也同家里的姐妹儿,不是哪日里累死病死,便是换亲嫁了个庄户,又是累死病死的一生。”
林熙菡听了惠儿巧儿的话,心里好受些。季嬷嬷、兰嬷嬷微微一笑。
朱槿倒是在旁边听了惠儿、巧儿的话,露出淡淡地讽刺,不屑瞥了两眼道,“这街头插草的人牲,可是卖不得好人家的,又不是通过人行,哪里有什么正规的文契,不过是肮脏地儿罢了……”
“朱槿……”
季嬷嬷一听朱槿透些不干不净的话儿,立即板着脸呵斥朱槿,朱槿也是乖觉的,见两嬷嬷不快,也不多说话。
林熙菡心中好奇,盯着兰嬷嬷望去,兰嬷嬷不好违了主子意思,又道,“这卖身也是要通过牙行,立了文书,登记了出生地址和五代身家。才能通过牙衙买卖。不然大户人家哪里敢用那些不明不白的人,何况未曾通过牙行买卖的人口,还要多花费银钱去上文书,又耗时又耗钱。”
“那为什么这些人不通过牙行里,不会都是身家不白的?”
林熙菡又道。
“当然不是。可是那些通过牙行官家的买卖,哪里比得私卖得净钱多。通过牙行登基些东西,总要经过族里、家里,还要缴纳些文书费,总是少了二分银钱。”
季嬷嬷叹息,“不过是多买些钱,才到草市的。”
“那这些人会卖到哪里?”
惠儿声音有些颤抖。
“不过是下九流的地方。”
兰嬷嬷平淡道。
“还有些见不得光的黑矿盐矿或者是军妓……”
朱槿有些恶毒地插嘴道。
“闭嘴,朱槿,你若是再在主子面前不干不净的,你便去三太太处领罚吧。”
兰嬷嬷季嬷嬷生气了。
林熙菡倒有些好奇往常比较内敛心机的朱槿,今日怎的就管不住口舌了,惹了嬷嬷不满,难不成朱槿身边的还和那地方多有些瓜葛。
林熙菡想到,兰嬷嬷也是想到的,越发觉得这个朱槿还是早早撵走的好,这是个降不住的祸害。
林家车马行过闹市,林三太太让丫鬟传了话,要不要去逛逛老坊闹市,林熙菡是个懒惰的,不爱出去逛,可止不住身边丫鬟雀跃不已,便回了话,一起去的。
“九娘,你怎么才来了啊,母亲要带我们去百翠楼做老玉过秋收的。”
莼娘性子腼腆,和林熙菡熟了起来,却是活泼爱撒娇的。
“九娘是四季都冬眠的乌龟,成日里慢吞吞的,没的一日快的,哪日不是最后一个啊。”蘅娘也有些俏皮。
林熙菡心中有些不好意思,自从回了老家,烦心事儿不多,又没机会进学,林熙菡越发惫懒了几分。
不远处,韩嬗雅见了林熙菡下了马车过了,冷哼了两声。林熙菡扫了她两眼,也不曾在意,倒是对她旁边的四个女孩好奇看了去。
“那是二房的几个丫头,自来和我们是不相干的。”
莼娘撇撇嘴,“前面两个是二房嫡女,占了个嫡字,珍姐儿也是愿意搭理一二的。后面那个也是二房良妾出的,半天不出个气儿,珍姐儿嫌弃了几回,也懒得撵走她,便随着她跟着。”
林熙菡随着莼娘手指,一一扫过,前面两个一个十一二岁,一个八九岁均穿着玫红色苏绣百褶裙,只是大点上身是桃红色百福衫,小点的穿着大红色夹袄,内衬桃红色襦裙,二人均是芙蓉面,杏仁眼,一看就是姐们儿。
而跟着二人形容有些诺诺弱弱的穿着奶白色襦裙,青色罗衫,绣着一簇簇小雏菊,端是清雅俏丽,论长相一行人都是不及她的,可是气质太过柔弱,反而失了颜色。
这姐妹三人都是好相貌,林熙菡反而是未曾注意她们,倒是注意了隐在她们身后,个头最矮的那位。
她长相秀美绝伦,五分娇俏,五分清雅,一双美目似含情似娇嗔,身量不足,无美姿,三分病弱七分娇涩,极为惹人怜爱。
最稀奇的是她长相竟然有七分形似崔诗韵,比林熙菡更像崔家的子嗣。
她看见林熙菡先露出一脸不屑,又露出几分疑惑,继而面脸鄙夷,掉过头对韩嬗雅耳语一阵,一行丫头均掩口嘲笑地扫过林熙菡三人。
林熙菡一见这情形,还能不知道她是谁,“白家姐姐,不曾想到这边见面了。”
林熙菡这顿招呼让白霜霜等人均是满脸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