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柳氏清楚这茶必是从林熙菡那儿出来的,去年遭了水灾,各地的茶产量不丰,今年又由于去年的饥荒天灾,人口锐减,茶场少了茶工,所以春茶量不足。
她又是个号春茶的,家里家外招待得多,又给娘家姐妹送了些显摆一番,这番一折腾,崔府春茶的库存就又少了一大半。
崔柳氏怕日后来人客去的,有人要喝了春茶,春茶不够,丢了崔府的体面。
就一时将去年的秋茶换成了春茶,给林熙菡送了去。
崔柳氏主意打得好,她知道林熙菡无父无母,又不得宫中宠信,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拿下了,她这样的柳家贵女也不怕林熙菡那个似有若无的宗姬身份。
最主要的是崔柳氏记恨林熙菡和崔明椘曾经帮着襄阳公主说话的事儿,她总觉得襄阳公主必是给了好处这些人,林熙菡和襄阳公主同属于宗室女,必是有勾连的,林熙菡必是曾经偏着襄阳公主做事的。
崔柳氏没报复林熙菡是气量,现在冷淡对待不过是正常。
“顾不过来,你堂堂一个柳家小姐,就连分内的掌家都完成不了?”崔大表哥冷笑,“哼,若是做不了,还不如交给旁人来着。”
崔大表哥又想到自己妹妹学着掌家的时候,也没出现过家中贡茶不够的事儿,想来崔柳氏必是起了私心,欺负起人来。
“你办事,做人。还不如两个孩子来着。”
崔大表哥厌恶地皱皱眉头。
“我怎么不如两孩子,不如两孩子顺了你的心,捧高踩低顺着你的心,逢迎襄阳公主。可惜老天爷长眼。襄阳公主死了……”
崔柳氏这下被刺激到了,她本来心虚,知道自己不该轻狂,失了分寸,拿了崔府的东西任意给娘家闺蜜送去,显摆一番自己在崔家当家人身份,不似其他姐妹还在苦熬媳妇儿,忘了崔府的库存,才导致于做下薄待孤女这等子不体面的事儿。
但是崔大表哥连讽带讥地嘲笑,尤其讽刺她不如两个丫头片子的事儿。实在伤了她的自尊心。
她只要想起襄阳公主就一肚子火气。
“不知所谓。不要以为拿着襄阳公主的旧事儿说话。就能扯开你不敬父母。刻薄弟妹的事儿。”
崔大表哥简直无法理解崔柳氏为何总是盼着他和襄阳公主那样的女人有关系,自己犯了错不承认,反而将所有的事情推卸给一个死人。
他无法和一个胡搅蛮缠的女人纠缠不休。只要想到崔柳氏不敬长辈,刻薄小姑子,就对她厌烦不已,懒得和她讲话,讲也讲不通。
“你家去吧。崔家养不起你。”
崔大表哥的面孔在阳光下显得光洁清晰,他冷漠的神情,无情的眼神,以及冰冷的声音,却让崔柳氏堕入了冰渊里。
许是刚才崔大表哥太过平淡了,崔柳氏还觉得能仗着几分气焰压下崔大表哥。可现在崔柳氏却知道自己的夫君真的生气了。
崔柳氏觉得委屈,“你真的要休了我。”
崔柳氏早在嫁给崔家大郎前,就对这个少年郎早有了解。
稳重上进,长相俊美,气质儒雅,算是一干世家子中数一数二的贵婿,她曾经暗自琢磨崔大郎不是娶了哪个宗室女,就是娶世家长房嫡女。
唯独没想过她这个柳家旁枝女竟然能打败一干嫡支嫡脉的世家贵女,嫁到了崔氏长房嫡长子,成了当家宗妇。
正因为没有想到,崔柳氏一直保持着一颗怀疑的心,来看待她的夫君,她的家庭。
崔柳氏想做一个崔家合格的媳妇,却总是找不到方法,她又为了自己廉价的自尊和体统,放不下架子,不甘心向她心目中敌对的婆婆求教。
这才会早期在崔家陷入了极为尴尬的场景。
又在各种委屈尴尬中,对崔家人越发抵触,以至于在襄阳公主的事情中,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再次失了崔家人的心。
崔柳氏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错,只是她不想承认自己的错,想要通过襄阳公主的事儿,拿捏崔家人,压住崔家人,让自己在崔家更有体面些。
但是她的方法终究是错的。
“你真的要休我。”崔柳氏哆嗦着嘴唇,看着崔大郎纤白的手指拿着毫笔写下一个个黑色的“诅咒”。
“不是出妻书。是和离书。”
崔大郎搁下笔,轻轻吹开,放在案几上,“你我夫妻二人情分已尽,信任全无,与其日益为旧事生恨,不如就此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