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织纹蓖麻味儿,这种草药可以使伤口迅速凝血,但用得过量的话会造成血管堵塞、肌肉坏死,烈炎国最好的医师亲自为亲王的独生女儿医治,想来剂量是不会弄错的,由此可见迪安娜那一剑刺得有多深。
卡翠娜穿着丝衣仰面躺在天鹅绒大床上,床的四周由镶着蕾丝的帐幔装点,高大的落地窗关得严丝合缝,不让一丁点微风打扰未来公主的安眠。
“你怎么样?亲爱的。”凡妮莎油腔滑调地靠近卡翠娜。虽然经过最高明的医师调治,少女的脸色依旧十分苍白,凡妮莎随手拿起桌上的蛇血羹喂给她喝,“你看上去像是刚从冰沼之国的山洞里爬出来,快把这汤喝了,我保证这不是你母亲的召唤兽。”
卡翠娜被逗笑了,“你知道我不可以笑,学士说我需要静养。”
“下回他再这么说的时候你就召唤一把最钝的修面刀给他剔剔腋毛割割痔疮,然后告诉他也需要静养,绝对静养。”
卡翠娜咯咯地笑起来,最后顺从地喝光了汤。
“亲爱的,我想你肯定有一大堆话要问我,”凡妮莎拉着少女的手,真挚地看着她,“请原谅我无法给你满意的回答,我甚至无法继续留在你的身边。”
“是因为我父亲吗?”少女紧张地问。父亲这个词对刚刚认识泰伦斯的卡翠娜来说还是如此陌生,以致于提起他时还有些别扭。
“是因为我别无选择。”凡妮莎斟酌着词语,“你在圣殿上看到了,一开始,我和亲王分列不同的阵营,但王后就像一只撞进暗室里的没头苍蝇,她的疯狂会把我们全都毁掉,于是我只好先一步毁掉她,”真伤心,布兰特肯定不会原谅我,“我寄希望于你的父亲,指望他能对我们网开一面。经过交涉,就在刚才,亲王不但赦免了我的朋友,还准许迪安娜和她的侄子回酒谷之国,他真的如上帝般仁慈。”我是不是把泰伦斯夸得太假了,哪个白痴会放过自己的敌人?“不过唯一的条件是将我放逐到北方的无望之地,所以,我是来向你道别的。”说着,凡妮莎抬起卡翠娜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
“不,”卡翠娜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我要去向亲王求情,求他把你留下来,你是无辜的,这一点我可以作证!”
“你怎么作证?”凡妮莎不禁失笑,“我已经毁了迪安娜的名声,可不想再毁了你的。”他站起身走向门口,眼神变得冷硬而决绝,“我宁可你恨我一辈子,也不要你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抬不起头。”
“可是我们——”卡翠娜哽咽了,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可是你说过你爱我!”可怜的姑娘冲口而出。
“那不过是为了让你有勇气与死神搏斗的托辞,”凡妮莎叹了口气,“没有‘我们’。从来没开始过的事情,也不需要什么结局,忘了我吧,你的未来在某位王子的豪宅里,你将会儿女成群,有爱你的丈夫和子民,你会在开满玫瑰的花园里看着孩子们长大,会在丈夫的呵护中慢慢老去,当你发觉自己有多幸福的时候,也就是你感激我多过爱我的时候。”
“那么你呢?”卡翠娜泪眼婆娑地看着公主,“我在享受幸福的时候,你在哪里呢?”
凡妮莎心头一颤,唉,这姑娘可能是真的爱上我了吧。“我会比你更快活,”他回头笑道,“据说无望之地的地下宫殿里有无数美女媚姬,我会在那里消费你那慷慨的父亲送给我的金币,我会快乐得像个王子,过着左拥右抱的生活。”
“我不信,我不信……”卡翠娜伤心欲绝,然而少女的哭声没能留住决然离去的凡妮莎,他摔门而去,留下卡翠娜孤身一人。
卡翠娜反复念叨着“我不信”,目光直直地盯着房门,那里有爱人离去的身影,最后,伤口的疼痛使她支撑不住躺倒在床上,她一直哭,任由眼泪滚落在耳边,将天鹅羽枕头打湿了一大片,仿佛一颗青碧色的湖泊。
关上房门,凡妮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你满意了?”他瞪着亲王的脸。
泰伦斯在门边微笑着点了点头,“你伤了我女儿的心,我怎会满意。”他示意卫兵将凡妮莎押走,“现在我要失陪一下,我要召你那位弓箭手朋友来解决余下的问题。”
哼,那就快去吧,但愿他出了地牢第一箭就将你的喉咙射个对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