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无声地裂开一条缝,他迅速地闪了进去,微微松了一口气。
即使是在这里……他也依旧能感觉到那种无处不在的目光,仿佛窥视着他的,是这座城市本身。
他不知道藏身于这里的人是否也有同样的感觉……又或者即使有所感觉也毫不在意?
他的脚步声很轻,但才穿过狭窄的甬道,还没有走下台阶,便听见了那懒洋洋百无聊赖的声音:“你回来得可真快,小家伙……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吗?”
“我看见一只白‘色’的猫头鹰飞向北方,那是我到这里来……回到这里来之后见到的唯一一只动物。”他轻声回答,知道对方不会喜欢“什么也没有”这样的答案。
“那是一只雪鸮,小家伙。”半躺在榻上的人轻笑着,翻身坐了起来,“人们说它是冰雪‘女’神的象征……如果连它都已经离开,大概证明这座城算是彻彻底底地被所有神明抛弃了。”
说话的人看起来也简直像是冰雪铸成的。
除了依旧如玫瑰般‘艳’丽的红‘唇’,莉迪亚?贝尔的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那已经不是可以用“美丽”来形容的白,而是如亡灵般瘆人的灰白。
但她还活着——虽然受了伤,却还是活得骄傲又强悍,仿佛依旧能把整个世界都踩在脚下。
霍安的目光迅速扫过不大的空间,意识到这里只有莉迪亚一个人。
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形。
另一个人——或者‘精’灵——一个说不出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的‘精’灵……那个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家伙,一直都待在这里的,冷冰冰地像一尊雕像般独自坐在一边,埋头在一叠纸上写写画画,偶尔看向他的眼神高傲而冷漠,连话都没跟他说过一句。
霍安觉得他有点像巴泽尔,却又有哪里感觉完全不一样……这大概也是他们急于想要得到那面镜子的原因。
十几天前听说耐瑟斯的圣者摧毁了死灵法师的巢‘穴’,法师们的‘女’首领带伤逃走时,他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偷走镜子,离开奥伊兰……因为奥伊兰对那面镜子似乎毫无兴趣,而且看起来简直想要真的像个普通人一样在那偏僻简陋的木屋里住到老死——霍安可没有那个耐心,但他不知道还能去哪里。
那时他并没有打算去找莉迪亚。那个‘艳’丽的‘女’法师把他扔给了图姆就再没有多问过一句,在火山爆发的时候大概也压根儿没有想到过他……救了他的是图姆,但他给老法师的回报是背后那干脆利落的一刀。
他并不后悔,也没什么可愧疚的。对图姆来说他显然不过是顺手救回来打杂的,他早已经受够了他的颐指气使和喜怒无常,也很清楚他不会教他任何东西——待在他身边,比待在奥伊兰身边还要无望。
那一刀让巴泽尔成为他忠实的“朋友”,保护着他穿过茫茫冰原,回到人类的世界……杰?奥伊兰是他那时唯一的选择。
无论何时,无论他做了什么,只要他回到奥伊兰身边……他至少是不会伤害他的。
当他在站那个小小的集市上,带着天真无辜的微笑听面前的‘妇’人啰啰嗦嗦地描述着那伟大的圣者如何将所有的死灵法师烧成灰烬时,身后刻意压低却依旧甜美的声音让他吓得差点就跳了起来。
“我四处找你,你却在这里听故事。”
突然出现的莉迪亚埋怨着,亲昵地拉住他的手,把浑身僵硬的他从菜摊前拖走了。
她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灰‘色’长裙,黑发‘乱’糟糟地披着,脸微微肿胀发黄,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似乎身体不太好的年轻农‘妇’……但那双‘迷’人的绿眼睛,霍安不可能忘记。
如果他没听错,追捕死灵法师的猎人们就在附近的村子里……而莉迪亚却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
那一瞬间他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他是莉迪亚?贝尔的学徒,而不是杰?奥伊兰的。就像他在心底,他已经永远是霍安?肖,而不是爱格伯特?奥伊兰。
他相信即使受伤失势莉迪亚也能迅速卷土重来,而在这种时候带着那面镜子回到她身边的他,不会再那么无足轻重,即使因此而失去了巴泽尔和埃德……总有一天他会有足够的力量,让他们回到他身边。
总有一天他会有足够的力量,不再失去任何他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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