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警视厅内待了一天,直到踏出正门,柳原月与柯南才发觉外面的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阴了下来,整片天空黑沉沉的,显出几分压抑,像是将要坠下。
他们并没有耽误更多的时间,恰好在帝丹高中放学的时候赶到学校。
不想引起太多的注意,柳原月选择了人流不多的路。
偶有面熟的同学与她打招呼,也只当她是刚刚放学,至多对跟在身边的男孩有些好奇。
柳原月三两句将他们打发,带着柯南转入楼道。
通向天台的门很沉。在被打开的一瞬间,有猛烈的风从开启的缝隙喧嚣涌入,吹得人心生退意。
柯南及时伸手,与她一起用力推开门,走上平面。
天台面积不大,平时经常有学生会来到这里吃午餐,每日都有人负责打扫,看起来很干净。
川崎绘里已经到了。她倚靠在栏杆上,短发被风吹起,脸上的笑容如往日一般明媚。
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她像每一次见面时那样朝来人招手,语调亲昵:“柳原同学!”
注意到跟在后面的男孩,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然后弯下腰,对着柯南说道:“柯南也来了呀,姐姐借给你的书有好好看吗?”
在她自然无比的态度之下,一切似乎变得更加怪异。柯南从书包中掏出那本书,问道:“这本诗集是绘里姐姐写的,为什么之前却说是别人推荐的呢?”
“欸?”川崎绘里惊讶道,“连柯南君都知道这件事了吗?看来柳原同学对你真的没有半点隐瞒啊。”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语气中有几分艳羡:“我也好想和柳原同学当好朋友啊!”
柳原月注视着她的表情,对她的真心实意感到奇怪:“为什么?”
川崎绘里望着她,浅褐色的瞳孔亮晶晶的:“柳原同学,其实我一直很喜欢你。
“你的名字很好听。听到你的名字的时候,我就想,她会是什么样的人呢?她配得上这个名字吗?但柳原同学,你真的和我想象之中的完全一样!像月亮一样,皎洁无暇、纤细美丽,是我见过最适合这个名字的人!”
她说着有些委屈:“你刚刚转学过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朝川君想向你告白,他的那封情书我可是出了不少力呢,谁知道柳原同学你看都没看,我真的是伤心死了!”
“只是因为名字和容貌就喜欢了吗?”柳原月轻笑一声,点破对方真正的想法,“这就是川崎同学所追求的‘物哀之美’吗?只能通过渴求这种触碰伦理的感情,才能以此刻拥有的感官去达到你所期盼的美。那之后呢,看完了信后,川崎同学要让我也从现有的生命之中脱离吗?”
“浮世烦忧愁不尽,只恋今夜宫月明。”川崎绘里皱着眉,认真回答她的几个问题,“柳原同学,人生无常,盛衰更替,难道你不觉得,只有毁灭才能将美永远留存?”
柳原月点点头,无所谓道:“如果你这么想,现在把信拿给我,我可以满足你的心愿,拜读一遍。”
“不行的。”川崎绘里神情严肃,“既然柳原同学当时没有看,那后来再看也不是同样的心情了,这些都变了的。”
她说着又自顾自地点头:“不过柳原同学当然是看不上朝川君的,他根本不懂我们的思想,柳原同学一定也觉得他傻得可怜吧!”
“你是这样想他们的?”柳原月问道。
朝川等人将她捧做真神一般,对她的言论信奉崇敬,不论是恐吓还是杀人,这些违背道德底线与法律条文的事情他们都敢于去做。
可这样的虔诚之心落在川崎绘里面前,换来的却是“傻得可怜”这种评价。
真是令人替他们感到可悲。
川崎绘里理所当然道:“难道不是吗?”
她嘴角的弧度更大,语调嘲笑:“那群男人,把自己当成我的读者,想要成为我的拥趸,但我才不稀罕。他们根本什么都不懂。我说书信传情达意,他们就给人寄信;我说樱桃向来代指少女与爱情,他们哪哪都加上樱桃;我说鲜血与死亡是这世上对情感价值与生命价值的唯一判断标准,他们就真的为之生为之死。
“他们就是干瘪枯萎的芦苇。他们觉得我说的都是正确的,却连我写进诗里的意象都不懂,偶然见了几句诗就摘抄着胡乱去用。每当我想到我的诗会被他们写在某本笔记本上,我就感到恶心!
“柳原同学,难道你不觉得这种人愚钝无知,空洞乏味?”
对于这段评价,柳原月不置可否,问道:“但你却愿意开读者交流会,还是与你根本看不上的一群人。在你眼里,他们连自己的思想都没有,也有与你平等交流的权力吗?”
川崎绘里不假思索道:“当然没有。”
她的语气勉为其难:“他们虽然不能懂得文字的真谛,但他们愿意用行动替我传播,总算是聊胜于无。”
“你很享受这种感觉。”柳原月判断道,“虽然你对他们每个人都不屑一顾,但又对他们的那种崇拜与追随欲罢不能,这是你获取精神快感的来源,对吗?”
她终于明白了川崎绘里的心理:“你为自己的思想感到骄傲,想要将你所推崇的美学传播开,却又不认为这世上还有人能够理解你的理念。这让你矛盾,甚至有些痛苦。你觉得他们接触到你的文字是一种玷污,却又不得不将这些人当作传播渠道。当然,如果其中有人能够为了践行你的理念而犯罪,而杀人,将这件事闹大,让全日本都为之震惊才好,这才是你所期盼的。”
“柳原同学……”川崎绘里满脸怔然,“你真的理解我,我就知道,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她的眼神专注,像是只能看得到柳原月一个人,直直朝她走去。
但最后的半步之遥却被人拦住。柯南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她们之间,将柳原月挡在身后,不让川崎绘里再接近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