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着,他脸上难得露了笑意,心情愉悦的仰头欣赏起头顶那些桂花。金色的阳光透过桂花树的枝条,细细碎碎洒在他的玄色锦袍上,仿似夜色里的繁星熠熠。偶尔几片桂花随风飘落,妆点在他的金冠和墨发上,衬着他微微眯起的双眸,高高翘起的唇角,美得让人心折,也惹得所有闺秀齐齐屏住了呼吸…
不知等待了多久,就在所有闺秀都有些不耐抱怨的时候,官路上终于远远行来四五辆马车。早有小厮利落的骑上马迎到跟前问询,末了又飞跑回来禀告道,“公子,夫人到了!”
慕容怀德大喜,起身间差点儿带翻了桌上的茶壶。好在乙八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她刚要说话却眼见主子已经绕过屏风接去了大路上。
董蓉神色淡淡的坐在车厢里,耳边听着趴在车窗边的紫竹叽叽喳喳说着,“夫人,老爷来接您了。还有好多人啊,不知道是不是伺候老爷的?”
“唔,也许是吧。”她嘴里平静应着,其实心下早已经翻江倒海。一别多日未见,说不想念那纯属假话。毕竟两人日夜相伴了一年多,彼此已经成为了各自生命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她习惯做他喜爱的饭菜,习惯了被他搂在怀里睡,习惯了遇到危险依靠他。而他也习惯了吃她做的饭菜,习惯了入睡时揽她入怀,习惯了有事时候把她护在身后。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原本两个陌生人就因为这般慢慢习惯着变得亲近,变得互相信赖依靠,变得相知相爱…
“夫人,到了,老爷过来了。”紫竹欢声禀告着,彻底打断了董蓉的神游物外。她下意识扯了扯自己的衣裙,问道,“我的妆容还好吧?”
紫竹和文娘对视一眼,都是笑道,“夫人要相信我们的手艺,您是天下最美的女子!”
“贫嘴!”董蓉被逗的笑了起来,末了打起精神沉声说道,“开门!”
小小两扇雕花门,只需轻轻一用力就可以推开,但这道门对她来说却如同打开了另一个世界。门外的世界有诱人的荣华富贵,有觊觎她夫君的各色妖精,有被权势熏染多年的鬼怪!她要清净美满的过日子,要保全她的家庭,就要开启所有聪明才智和女子所有的本能手段,迎接…战争!
紫竹开门之后当先跳了下去,未等她动手,早有一个娇俏的小丫头把一个木凳稳稳放到了车门下。紫竹好奇扫了那丫鬟一眼,结果收到的却是一个极灿烂又天真的笑容。她愣了愣,还想扭身去扶自家夫人,不想,那娇俏小丫头却一把扯了她站在一旁,小声提醒道,“公子会扶夫人的!”
紫竹扭头看去,果然,夫人已是站在凳子上,而多日不见的老爷正举着手欲扶她下来。
慕容怀德静静抬着手,双目胶着在日夜思念的妻子身上,仿似片刻都不想挪开。原来她褪去颜色浅淡的粗布衣裙,换上艳色衣衫也是如此美丽。
银红色的大朵牡丹翠绿烟纱斜襟衫,配了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一条金丝薄烟翠绿纱,稍稍遮挡了微微凸起的腹部。乌黑的发髻上斜插着嵌了粉色珍珠的碧玉步摇,衬得肤色更白,神色间好似失了往日的精明和爽利,添了三分柔弱…
董蓉望着金冠束发,玄色锦袍加身的男子,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瞬时占领了整个心头。她突然有些害怕,怕他不再爱她如初,怕他如同这些衣饰一般改变的面目全非。但她却依旧慢慢把手放到他的掌心,灿然一笑,“我来了!”
慕容怀德紧紧握了手里冰凉绵软的小手,那上面微微传来的颤抖惹得他心下突然剧痛。他万分恼恨自己当日为何犯了倔强脾气,若是肯低下头同她仔细说说苦衷,她是不是就会好过一些?这段时日,她独自一人孕育着他们的血脉,还要面对诸多流言蜚语,定然吃了很多辛苦。若不然往日那般骄傲又倔强的女子,怎么会露出如此怯生生的神色…
他一个弯身把心爱的女子牢牢横抱在怀,笑道,“来得好,歇息一下,咱们就回家!”
董蓉静静把头脸埋在他怀里,悄悄感受着久违的安心和温暖,轻轻应道,“好!”
慕容怀德大步走到了屏风后,小心翼翼把妻子放到软垫上,末了亲手倒了一杯茶递给她,这才笑着更加仔细的打量起自己的妻子。
董蓉慢慢喝着茶水,到底被他看得有些羞赧,于是伸手扶了扶头上的金钗,低声问道,“我今日的妆扮是不是太华丽了?紫竹和文娘说…你如今身份不同了,我总不能害你成了别人口中的笑柄…”
慕容怀德重新伸手把神色有些惶恐的妻子抱坐在怀里,低声安慰着,“不,你这般妆扮很美。但是,我更喜欢你自由自在的样子。不管你是荆钗布裙还是锦衣华服,只要你穿得欢喜,我就看得欢喜。不必理会任何人的闲话,懂吗?”
“真的?”董蓉怯怯抬起头,眨着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的夫君。慕容怀德哪里见过她如此模样,疼惜的赶紧应着,“当然,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谁也不必理会!”
“哦,那我知道了。”董蓉蓦然笑开了脸,突然其来的笑颜惹得慕容怀德看得直了眼,但下一瞬腰侧熟悉的剧痛却让他僵了脸皮。
“蓉蓉,这个…咱们是在外面…”
“外面?”董蓉无辜的瞪了眼睛,手下却加了力气又转了几圈儿,“外面怎么了,难道你刚说过的话就不算数了。呜呜,我好伤心,我肚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