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我虽然目不识丁,但是我也明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道理,这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你们沈家是因为三十年前的那场前朝复辟案才不得不搬到靖州,眼下朝廷已经明令不计过往,前朝世家子弟均可入京为官,若是咱们在京城没有背景也就算了。可是你看看,放眼大梁前朝子弟,有谁能比得上咱们的关系?”秦氏见沈恪开了口,不再是她一个人唱独角戏,口气也随着缓和下来,眸光也跟着流转了一番,又道。“我是这样想的。趁着这几年你妹夫风头正甚,让他在京城给你谋个京官的差事,这佛争一柱香。人争一口气,咱们也跟着风光一把,多好的事情呐!”
说着,她又从怀里掏出慕府的礼单。硬是塞到沈恪手里,赌气道:“你看看着礼单。没有五六千两银子是下不来的,你一年也挣不了这么多,你看人家慕府的家底就多殷实了,你妹妹如今攀了高枝风光了。可是咱们还过着紧巴巴的日子,你就不怕别人笑话你这当大哥的没出息?”
若是去了京城,离慕府近一些。小姑子肯定能经常帮衬着娘家,那日子岂不是就更好过了嘛!
“这有什么?兄妹同枝不同命。没什么可比的,只要黎娘过得好,我这当兄长的,自然欣慰。”沈恪嘴角微翘,看了看秦氏,正色道,“好了,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安歇了!”
“敢情我磨破嘴皮子说了半天,你是一句话也听不进去是吧?好,你还是不肯去找你妹夫是不是,你不去,我去!”秦氏一跺脚,怒气冲冲地往外走。
沈恪忙伸手拉了她一把,却没有拉住,眼睁睁地看着她出了门,只得撩袍跟了上去,边走边劝道:“莲娘,此时想必妹妹妹夫已经歇下来,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有风吹过。
原本晴朗的夜空渐渐被天边的乌云笼罩。
夜,似乎一下子沉了下去。
“我等不到明天了!”秦氏迈着小碎步,怒气冲冲地往前走。
“不要闹了!”沈恪皱皱眉头,低声劝道,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两人一路推推搡搡地到了芳仪轩。
刚到门口,却被一高一矮两个玄衣侍卫拦住了,其中那个高个侍卫面无表情地对两人说道:“回禀伯爷,我家世子和少夫人已经歇下来,两位此时不便前去打扰。”
“在下失礼了。”沈恪面上一阵尴尬,不由分说地拽着秦氏,转身往回走。
秦氏拳打脚踢地不肯走,却最终敌不过男人的力气,沈恪硬是把她拖回正院,秦氏自然又是一通骂,沈恪不再言语,只是抱着被子去了书房过夜。
第二天一大早,余怒未消的秦氏抱着孩子回了娘家,扬言若是不能去京城,就要跟沈恪和离,实在受够了这样的日子了。
倒是沈青黎有些过意不去,怎么自己回趟娘家,竟然让哥哥嫂嫂闹得要和离,见沈恪没事人一样地站在案几前写字,便上前劝道:“哥,不如你就答应嫂嫂,去京城谋个差事,世子说,他愿意帮忙。”
沈恪放下笔,看了看沈青黎,的确,这个妹妹变得跟以前是不同了,眉眼间似乎更加精致了许多,看样子,她在侯府过得还算不错,嘴角不禁扬起一丝笑意,从容说道:“黎娘,我知道你和世子都是好意,可是有些事情有可为有可不为,我不能离开靖州。”
“可是嫂嫂那边怎么办?”沈青黎皱皱眉,虽然此事是人家两口子的矛盾,但如今既然是碰上了,又不能视若无睹。
“无妨,你嫂嫂虽然看上去凶巴巴的,可是你知道,她待我还是很好的,待过几天,她自己就回来了!”沈恪无所谓地笑笑,又道,“你且安心在家里住着,不要操心你嫂嫂的事情,你许久回来一次,总得去栖凤山给爹娘上上坟,待明日,为兄陪你一起去。”
沈青黎欣然答应。
沈家陵墓在栖凤山半山腰,地势很是平坦,且视野极其宽敞,四下里全是齐腰的红芦苇,远远望去,像是一片连绵的火焰。
曾经有风水先生路过,惊讶道,说此处乃千年罕见的龙穴凤巢,最聚王者之气,其后人非富即贵,前程不可估量。
为此,曾有人出高价购买沈家陵墓旁边的那些地,希望能沾点王者之气,却被沈恪断然拒绝,说都是无稽之谈,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此事才不了了之。
兄妹俩上完坟,刚回到家,却见桃枝和翠枝早已经在门口翘首以待地等着了,她们都是靖州人,如今过完了年,自然都得回到主子身边伺候。
主仆三人见了面,自然很是欢喜。
当天夜里,悄无声息地下起了鹅毛大雪。
一下,竟然就是两天两夜。
地上,屋顶上,厚厚的一层,四下里,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沈青黎开始暗暗担心,算日子,慕云霆明后天也该来靖州接她了,只是这么大的雪,他在路上怎么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