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陈公子差了人过来,和大娘子事先透个气呢。总不至于这边还议着亲,那面就传出召官伎办诗会的风雅之事。”
她不知道这事应该怎么和大娘子提,所以连风雅这两个字也用得十分小心。
总不能说是风流逛妓院。
那是平民小百姓和商户子弟才干的事情。有功名的人喝个花酒都要有个诗会的讲究。
“……不用提了。”
季妈妈慢吞吞地说了一句,“迟早都是这样。大娘子心里有数。”
说罢,她就转了身,回了妆镜前。
只留下劳四娘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她这话里,“迟早是这样”,究竟是什么意思。
好歹她劳四娘嫁给了刘老成,他刘老成也是规规矩矩绝不敢在外面喝花酒的。
怎么到了大娘子这里,就变成心里有数了?
大娘子要是贤良到了这份上,当初和王纲首哪里还要闹成如今这样?
劳四娘一肚子疑问,外面的驭龙也是摸不着头脑。
唐坊有分栈点。有管事,有伙计,季青辰就迟早会知道这三元阁是官伎酒楼。
而且纪公子家里也有海商亲戚,他既然立了功升了官,胡府里说不定就要提起这件事。
他这边还准备着无数的话要替公子解释一番,那边大娘子就笑着道:
“今晚胡府上是有女眷的。男女应该是分开坐席。他急忙忙地赶过来,也不能陪我说话。你去和他说。慢着些吧。别让河风吹了胃里的酒气。”
“……是。小的记住了。”
驭龙只能应着,绝不敢没眼色地主动说起这回事,暗暗在心里着急。
她这边要是一心以为。公子在三元阁全是为了打听她弟弟的下落,所以现在满心欢喜。
反过头,她知道三元阁是官伎酒楼后,只怕就生气得更厉害。
马上翻脸。这位大娘子也不是做不出。
他苦着脸,一路出了季园。赶去三元阁里报信,
屋子里,季青辰看了几个现在明州城时兴的发式,都觉得不太合适。到底还是请了季妈妈亲自动手。给她梳头式。
她从镜子里看向了劳四娘,笑道:
“刚才怎么了?看你脸色都变了?”
劳四娘既然得了季妈妈的吩咐,当然就不会在这个当口来扫她的兴。只是笑道:
“大娘子,胡府的宴其他的都好。只是有一件事。”
“什么?”
“胡纲首府上,还请了楼家的人——”
劳四娘深知季青辰的性情,知道她不会因为王世强的事去和楼家如何,却仍然提醒,
“如今王纲首夫人去了京城探亲,他家出来的必定是她长房里的大嫂子。大娘子,这位楼大夫人可是个嘴上不把门的悍人。”
她有心说一句,就因为这个糊涂寡妇嫂子,楼大小姐那样的明白人都被连累得在明州城被传得风言风语。可见这人难缠。
但想着楼大小姐横刀夺爱的事,她哪里会傻到说这些?
“她既然是个糊涂人。我也是外来的不知规矩的夷女。总不至于被她欺负了去?”
季青辰笑了起来。
劳四娘一惊,正要相劝一句:
她们外来人在明州城还是先依着大家大族里的规矩,竖一个贤良知礼的样子才好。这样才好让本地的商人眷属接纳她们。
就算不是为了生意,也是为了将来坊里那一千多的光棍坊丁娶到老婆。
却又听她道:
“达里要是讲他们的规矩,我们在楚扬河道上投的钱,可就是一分都回不来了。罢了,我也是不要这脸皮了。先把饭碗保住了才是正经。也不用管吃相好看不好看了。”
劳四娘一听,顿时也觉得是这个理。
要是讲人家的规矩就吃不饱,那还不如讲讲自己的规矩。
反正唐坊也就是打伙谋财一起过日子的三千户人家。要他们一进大宋就明白宋人的规矩是什么本就有些不容易。
所以大娘子才有心先在坊民们在蕃坊落脚,让他们慢慢适应。
能适应的坊民就在两浙路的河道上做营生,不能适应的大娘子还有一处生意供他们生活——琉球岛上的开荒村子,顺便还能做南洋的生意。
饭都吃不上了,谁还和宋人官商讲他们的规矩?
凭什么大娘子大批的砂金投下去,该着收果子的时候,就轮到他们上场了?
抢不到河道,没有活干不能攒老婆本,坊里的光棍还谈什么娶老婆?
“只是,陈家……”
劳四娘犹豫着,小声提醒。
陈家可是要体面的百年世家。(未完待续)r5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