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渊海眉头一动,问道:“为何要请本官?”
邵尹似笑非笑,“三公公说了,扬州府可是张大人的地盘,自然要请您去了。”
张渊海大吃一惊,但是多年官场历练让他表情未变,“本官知道了,随后就到。”
邵尹告辞,转身离开,剩下张渊海独自眉头紧缩,拿不准三公公那句话含义如何。
扬州府的府衙已经变了大模样,重重外厂侍卫把守,听闻三公公又调集了一百侍卫进城,而且不仅这里,府学那边也是把守严密,那里本应是孔子文庙所在,若非此时事态非常,怕是学子们早就不满了。
张渊海进了府衙,扬州府知府林戚居然也在。那林戚本是他岳家的亲戚,读书上有些天分,他看在林氏的份上提拔了他。可惜那人胆小怕事不敢出头,扬州府上大大小小的事情从来不参合,只当自己是个瞎子。如今怎么出现在这里?
三公公今日倒是坐了主位,身后一左一右站了两位太监,见他进来,也不过是拱拱手示意。张渊海心下生怒,这三公公好大的派头,就算是皇上亲派的钦差,也未免胆子太大了点。
三公公原本正低头沉思,见了张渊海进来,不过是敷衍的拱拱手,敏锐的察觉到张渊海眼中的一抹怒意,却毫不在意。扬州府的事情,他早已心里有数,张家在里面扮演的角色,他也一清二楚,只希望张家能在这次风波中给出一份令人满意的交代来。
张渊海再怒,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他到现在也不清楚三公公手头都掌握了什么线索,他府内不是没有高手,昨日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有人窃听,足见三公公还是有两下子的,至于说那句传话是巧合,那才是笑话。
三公公悠悠的起身,慢吞吞的道:“两位大人有礼了,如今时辰不早,还是先办正事吧,也不耽误两位大人。”
说完,直接走了出去,张渊海气的眼前发黑,自打进官场以来,哪个敢在他面前如此嚣张。有心想甩袖而去,但事关重大冲动不得,只能咬牙跟着一起去了。
七位学子的尸体正在府衙的停尸房中,如今已经抬了出来放在后面的空地上,虽然盖着白布,但是味道却相当的冲人。
张渊海远远的站在一边,心下稍安。林戚一直畏畏缩缩的跟在后面,见张渊海站在一边,他犹豫了下,也站了过去。扬州府内最近有大事发生他不是不清楚,只是他向来是个瞎眼官,每日到了府衙点个卯,平日里连公务也不用处理,统统交给收下。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他干脆托病躲在府里,却硬是被“邀请”了过来。
三公公离的倒是很近,接过身边人递过的帕子捂着嘴,神情没什么变化。
府衙的仵作早就候在一旁,那邵尹也在,见三公公走了过来,还试图拦了一下,“大人,这可不好看啊。”
三公公平平看了他一眼,“无妨,习惯了。”简简单单五个字,却让周围所有人后背一寒。
邵尹也没多话,那边请了仵作掀了白布,七名学子死因各有不同,有被火烧而死也有呛烟而死,还有一名是因房屋倒塌而被压死的,种种惨状让人不忍直视。只是扬州天气炎热,停尸房内再是阴凉,冰块不够的情况下,部分尸首也是腐烂的没个人形。
三公公身后的严令瞪着那仵作,“你是如何保管的,就当治你个玩忽职守之罪!”
那仵作当啷一下就跪下了,叩头大喊:“下官知罪!下官知罪!求饶命啊!”
严令还要说些什么,三公公抬手制止了他,“事已至此,多说无用。叫那些人上来认尸。”
严令皱眉,“大人,如此情况,能认尸么?”三公公似笑非笑的看了过去,严令低头,闭嘴。
三公公声音不高不低不大不小,但是那张渊海却听的格外清楚:“血脉至亲,如何认不出来呢?”
旁边的林戚早已经跑去一边大吐特吐去了,唯独张渊海听到了这句,他心下一沉。
那七家人很快带了上来,几位学子中,有四位家中都是乡绅,生活富足,从来没见过这等情形,虽然来的都是父亲兄弟,却也承受不了这等惨状,连哭带吐,还有当场晕倒的。
另外三位学子都是务农人家出身,辛辛苦苦供出一名学子,如今却听闻已经身葬火海,真是如同天打雷劈一般。其中一名名为杜澄的父母当时就倒下了,不得已,只能让杜澄的姐夫来认尸。
杜澄姐夫是杜家邻居的儿子,从小与他一同长大,彼此十分熟悉。这姐夫是个杀猪的,姓赵,人称赵屠户。
赵屠户杀猪杀的多了,眼前这种状况虽然惨烈却还能忍得住,他细细的上前辨认一番,却觉得十分奇怪,又从头到尾的辨认一遍,如此再三,他突然变得有些兴奋,猛然扑到现场看起来官威最大的三公公面前跪下:“大人!大人!小的的妻弟不在这里面!说不定还没有死,求大人!求大人……”他激动的不知道如何说才好。
张渊海握紧了拳头,对上了三公公那似笑非笑的眼光,他知道,事情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