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正午,日头越发毒辣,即便是在背阴处,院子里的几人还是有些热得透不过气来。
“快些把葡萄洗净晒了,这日头越发大了,再在这里呆着,可得中了暑气。”王嬷嬷手脚麻利地铺开葡萄,嘴上不住地催促。
薰然爱吃葡萄干,所以每年这个时候,她都要晒上一些,待天气凉了,既可以当干果吃,又可以做一些小糕点。
春杏一边帮着春柳洗葡萄,一般小声嘀咕:“费了那么大的劲,却被人家说成是溜须拍马,真不知道大娘子的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们娘子为什么要去讨好四郎一家子,按说,我们家大郎才是当家人,理应四郎一家来讨好我们。”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在场的人都听见。
春柳拿手肘撞了撞她,绷着脸说道:“你就少说两句吧,刚在屋里头和娘子说了那些,瞧把娘子气的。”
春杏回头瞅了瞅后头,挨着春柳神秘兮兮地问道:“你说娘子会不会去找大娘子理论?”
春柳一听,瞪了她一眼,轻声斥责:“娘子哪轮到我们去揣测!”说完,瞅了一圈在忙碌的小丫鬟,又极轻地说道:“娘子不会那般沉不起,但大娘子敢这般说我们娘子,早晚没好果子吃。”
春杏听了,抿唇一笑,一脸松乏。
王嬷嬷离两人最近,自是听得最为清楚,心里头本有些奇怪,若说春杏这丫头嘴碎,背后嘀嘀咕咕的倒也罢了,怎么春柳也跟着瞎闹。
但见两人眉来眼去的,又想到刚刚她们被薰然唤了进去,猜测这怕是薰然的授意,如此想着,便恰到好处地低声呵斥了一句:“都少说两句,你们可是一等丫鬟,也不知道给这些小的做个好样子。”
春柳、春杏迅速低下头去,埋头干活,不再说话。
过了一些时候,葡萄已晾晒好,王嬷嬷解散了几个丫鬟,让他们各忙各的去,这边拉过春柳、春杏,低声问道:“你们刚刚唱的哪出戏?”
春柳扬唇一笑,与春杏对视一眼,赞叹道:“果然什么都瞒不住王嬷嬷。娘子说了,请您忙空了,进屋一趟。”
“也不早说,我这就去。”王嬷嬷白了春柳、春杏一眼,脸上却是笑意。这两个丫鬟是她看着长大的,品性如何她最是清楚,稍加锤炼,以后会成为薰然的得力帮手。
王嬷嬷进屋后,就见薰然以手支腮,似乎在那沉思。
“娘子!您可是有事吩咐老奴?”王嬷嬷走前几步,低声问道。
薰然见王嬷嬷来了,连忙端正了身子,笑着说道:“嬷嬷快来坐下。”
王嬷嬷上前,坐在了木榻边的绣杌子上。
“嬷嬷,今年做得这些葡萄干,可有算进四叔那房?”薰然微笑问道。
王嬷嬷回道:“自是算进去的,每年娘子不都吩咐要将四郎那边算上一份吗?”说着,心念一转,想起刚刚春杏说汀然讽刺薰然做葡萄干讨好四房一事,不由问道:“娘子可是觉得不妥?”
薰然浅笑:“有何不妥?”
王嬷嬷道:“刚刚春杏和春柳在院子里说得那番话,老奴正好听了个齐全。想必这样明目张胆地议论是娘子的意思吧?”
薰然掩唇呵呵一笑,道:“嬷嬷果然厉害,这事一眼就被你看破了。”
王嬷嬷不好意思地笑笑,道:“老奴没什么厉害的,不过是多吃了点盐,多走了些路,所以,看事儿就会从心里头去看。”
“嬷嬷说得好,这看事就该从心里头去看。”薰然非常认同王嬷嬷的话,“春杏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总管不住一张嘴,之前,我也说过她几次,但总不见她长记性,今日,我敲打了她一番,暗示她若是在不收敛悔改,我便不再留她。”
叹了口气,薰然继续道:“春杏这丫头忠心,如此一说,她便真记在心里了,也知道嘴巴不把门会带来的严重后果。”
王嬷嬷道:“娘子如此做最好,春杏这丫头也是个认死理的,从小到大,一心就敬着娘子您,只是说话直率些,心里头藏不住事,做事不稳重,今日娘子您亲自教训了,她会记心里的。”
薰然点点头。春杏对她的忠心,是用鲜血和生命证明过的,薰然自然是铭记在心,所以之前发现春杏有些多话,她也没舍得训斥,但见她越发不知轻重,这才怕害了她,寻了今日的时机,让她改了这坏毛病,同时,也利用她的这个缺点,让她和春柳合演一出戏,搅一搅芙蓉居的这潭水。
春苹被打发了,但是春灵和春芹未必是可信的。
王嬷嬷已然猜到了薰然让春杏和春柳这么做的深意,对薰然如今的处事方式十分赞同。
这大宅子里的事总不会是那般简单,身为长房嫡女也该有些手段。
“王嬷嬷,我请你来是想问问,朱嬷嬷此人你可知道背景来历?”薰然可不想坐以待毙,不管祝姨奶奶是不是幕后最大的黑手,清楚异己总是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