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哭笑不得地伸出手,在空盘边沿摸了一指头肉汁放进嘴里,意犹未尽地低声笑道:“掌柜的,何须连配菜都吃了个干净,当心呆会没肚子品尝别的菜色了!”实际上他心里是想,你把头一盘菜都吃光了,若是压住了舌头,等会又怎么能品出别的美味之妙呢?
尤掌柜咕噜一声咽下西红柿hua,不好意思地摸抓着自己的短须连声抱歉道:“对不住。这肉质香浓可口,撒在配菜上滋味也属绝妙!真不知用爆炒的法子怎会生出如此美妙的滋味!当真让人回味无穷,胃口大开!大虎啊,我怕是吃了有半斤肉,怎觉得腹中并无饱胀感?不如让你们家的丫鬟快些上其余的菜色吧!”
这老小子。还越吃越饿了?虎子无奈地咂咂嘴,却见白奉先举着茶杯对尤掌柜笑道:“掌柜的请品一口清茶,也当是漱漱口,免得呆会品不出其余菜色的美味之处!这油田鼠肉肉质特别,比牛肉嫩,比驴肉鲜,比马肉棉。比猪肉清口,如何?是否正当一绝?”
问到这个地步,也算是变相抬价了,尤掌柜清醒了几分,摸着下巴沉声道:“我见这道名为‘春hua燎野’的爆炒鼠肉中加了胡椒,胡椒名贵。配菜又是一些新鲜的时蔬,想来有这两样辅助,鼠肉的口感也就显得非比寻常了一些!先生莫急,这油田鼠肉的绝妙,还得等我多品几道菜才能说的道理来!”
闻言。虎子飞快地翻了翻白眼,用茶杯挡住脸对白奉先小声埋怨道:“这也是个抠门的主儿!当年咱家的精养白毛猪要出栏,我和爹带着娟儿特意去乌支县同这尤掌柜谈价。咱家的猪肉明明就比别家的香,他却硬能说出不好来,废了咱们老大的功夫才没让他压价得逞,嗨呀真是无奸不商!”
“既知道无奸不商,大虎兄也莫要埋怨了!况且这两年通过盛蓬酒楼的宣扬,家中精养的白毛猪每年还不到出栏的时候就供不应求,你也不算亏了!况且不如我们打个赌,我赌尤掌柜撑不到第四道菜必然形象大失!”白奉先轻声一笑,放下茶杯朝尤掌柜的方向对虎子丢了个眼色。
虎子这才发现那尤掌柜双眼如炬地盯着空瓷盘里的一小圈肉汁,看似恨不得捧在手里学狗一样舔个干净!有戏!见他这副德行,虎子安心了不少,正举着茶杯喝茶清口,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猛地扑到尤掌柜身后。
原来是一直呆在院门边的两个大伙计终于忍不住了,其中一个性急的干脆不顾廉耻跑到圆桌便抢起瓷盘就大口舔舐。尤掌柜气了个倒仰,半是责备半是不甘地拍着桌子怒道:“你你你!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哈哈哈哈!”虎子和白奉先同时朗声大笑,只笑得尤掌柜的一张黄瘦脸庞涨成了猪肝色,偏偏那位陶醉舔盘的伙计全然不顾自家掌柜的面子,一顺口将盘子舔得干干净净,仍旧咂巴着嘴嘟囔道:“太香了这肉该是如何美味呀?!”
正当虎子笑得东倒西歪,却见惊蛰又双手托着一个小蒸笼疾步前来,谷雨垂头挂耳地跟在她身后,眼圈红红的,不知受了哪般委屈。惊蛰似乎也刚刚发过火,到底年幼,尚且不能将情绪收放自如,只一阵风似地走到虎子身边呈上第二道菜,干巴巴地脆声道:“这第二道菜名为‘仙定蓬莱”是清蒸油田鼠肉。”
谷雨小步迈到白奉先身边,抽了抽鼻子,将一副碗筷摆到他面前,什么也没说就转身跑出了院门。虎子忍不住扯了把正要离去的惊蛰,沉着脸低声问:“这是怎么了?谷雨惹你生气了?”
“她忍不住馋!偏要半途起开蒸笼盖子瞧一眼,我不让她动手,还骂了她几句,她就委屈的什么似得!少爷,这些小事儿你不用理会,还是快陪掌柜的品菜”惊蛰撇着红唇一抬头,却见尤掌柜已经双手揭开了蒸笼,飞起筷子就朝里面捅,不由得目瞪口呆。
这下虎子也顾不得安抚惊蛰,忙抖起身子拦住尤掌柜的胳膊“掌柜的!掌柜的!别急别急呀!想您在盛蓬酒楼当家十几载,如何不知品菜前须得观赏菜色?唉唉!别捅乱了!我都没瞧清呢!”
被他这么一嚷,尤掌柜又清醒了几分,而呆在他身后的那个大伙计却忍不住惊叹道:“仙定蓬莱!好名字!这名儿和咱们酒楼的名号还真是般配!哎哟哟,瞧这肉片子薄的,晶莹剔透,啧啧!掌柜的,你看,薄薄的肉片围了一圈,下面垫着玉米叶,这香味,真是难得一见啊!”
尤掌柜透过清香四溢的水汽定睛一看,却见蒸笼里摆了一圈片成薄片的油田鼠肉,肉片上细细的纹理纤毫可见,连一丁点肥肉也没带上,却显得油光如镜,肉片底下铺着嫩黄的玉米叶,仔细一瞧,肉片上还细细撒了些翠绿的叶末,看似葱hua,却又闻不到葱味!
就看了这么一眼,尤掌柜再也忍不住了,飞快地夹起一片肉扔进嘴里仔细咀嚼,感觉这肉片薄似纸页,却劲道好咬,燥热的口感中抹着一股细微的冰凉。这是薄荷?尤掌柜咽下嘴里的肉片,惊艳地连声道:“好!好一个‘仙定蓬莱’!壮哉我盛蓬酒楼,乌支县自此便有了如此新兴可口的菜色,何其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