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废后的文时雨,似乎再也没有了可以下降的位置。本应该要她的命,却在非墨的恳求之下变成了流放,而这更是彰显了她的宽容。
出城的那日,绑着绷带的文非墨候在一旁,苍白的脸上是藏不住的阴毒,一字一句的落井下石,“你不是我害死的,你女儿也不是,你们死,是因为你太狂妄,你等着,你母舅在内的所有人,也都会死。因为我,见不得他们。”
“走快点!”
绳子又扯了一下,时雨抬眼扫了狱卒一眼,就看着他畏惧的缩了缩脖子。
算了,虎落平阳被犬欺,今时今日忍一忍才好。
杀手们过来时,先是看到狱卒并排骑着两只骆驼,再往前几步才看到几乎被拖着走的文时雨。她干裂的嘴唇和流血的脚,却没有她眼底的了然和绝望更触目惊心。
“文时雨!果然是你!可是你唆使皇上修筑大坝,使我族人流离失所!”
“可是你加筑边防,让我亲友远走他乡!”
这些穿着黑衣的蒙面人,连嘶吼的时候声音都发哑,时雨想笑,自己竟然注意到了这些细节,而不去反驳他们的诬陷。筑坝囤水灌溉农田,加固边防免受滋扰,什么时候成了罪状?
大概是看她不为所动,这些人一边凑近,一边继续喊话。其实所有这些,不够是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同时也是为了打击她,让她失控而已。
“四公主一家灭门,分明是你所为!”
“驸马一家与人无仇,你竟连驸马宗族也不放过!”
文时雨扫了一眼,六个人,这样的大太阳下穿着黑衣,还真是不怕热的一群人。她不想反驳,一切都是政治,自己不过是出头的棋子而已,成王败寇,现在一切已成定居,再说什么都不过是自取其辱。
“文时雨,你害死宋将军一家三口,我们来此报仇!”
舅舅?!这一下,是真的让她在意了,她抬起头正准备问舅舅的死因,却看见了人群中熟悉的身影。
“谭松!”一说话,那些干裂的口子就往外渗血,她却不在乎。李隆盛身边的暗卫在这里,是他改了心意,要自己回去了?
谭松对她有愧,忍不住往后躲了躲,心底却不忍。押送着文时雨的狱卒都骑着骆驼,却让她在沙地里走,当初叱咤风云的一国之后,竟如此落魄。
这一躲,她的心也跟着下落千丈。
“你来取我的命?”血的腥甜渗在舌尖散开,就像是一种警示,让她放弃挣扎,她却仍有几分幻想,“还是,来接我回去?”
“他要你死。”
也不晓得是谁说了这句话,却还是狠狠的刺进时雨的心窝,如同一道闪电劈在她头顶,她不信,可这会儿的情况不容她不信。
她愣了一会儿,听着大漠的风声呼啸,慢慢的,已经有了一个坚定的信念——她要回去问个清楚,当初的那些山盟海誓,到底为什么会荒唐成这样!
突然,她如猎鹰扑食一般冲向面前的一个杀手,夺了他手里的剑,刺死了这个人。接着,剑就刺向了隔壁的另一个杀手,一切太过突然,这些人来不及反应,就成了温热的尸体。
“小心!围起来!”谭松大喊着让所有人后退,文时雨的剑法闻名大冶国,轻敌会让他们惨死在此处。
只是他错算了文时雨这一个多月受的苦,更是错算了这会儿她混乱的心境。再好的剑法,也施展不开。
不过挡了几剑,文时雨就被人挑断了脚筋,面朝上跌落在沙地之中,任由血浸湿藕色的长裙,却不能反抗。
“皇后,奴才对不住您,”谭松跪着冲她叩了一个头,他打心底敬畏这个女人,她为大冶繁荣做了太多,是皇上继位的得力助手。可惜兔死狗烹,容不下的终究容不下。
眼光太烈,刺得她睁不开眼,身上也疼的让她无法集中精神。可她却不怨谭松,到了今日还唤她做皇后的,便也只有这个忠心耿耿的暗卫了:“回去告诉他,就是化作厉鬼,我也要讨个说法。”
“是!”接着就是一剑,穿透她的胸膛,深深埋入沙粒之中。死,也该让她死个痛快,起码要留全尸给这位曾经的皇后。
恍恍惚惚间,文时雨竟然看到自己的身体被装进布袋里丢在了骆驼背上,押着她的狱卒早就没了头颅,被盘旋许久的秃鹰撕咬了干净。
越来越轻飘飘了。
她知道她死了,但却有一缕冤魂不散。她不甘心,她要往南方去,要回到大冶的皇宫,要去找李隆盛,她一定要问他,究竟为什么他要杀了自己,为什么!
唯有一个念头——就是化作厉鬼,也要讨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