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时雨早就被前世和今生的种种,将自己磨得十足冷漠。
重生至今,她从未掉过眼泪。若是往常遇到这种,她至多在失望过后,漠然地,转身离去。
可是,今天,她站在这里,瞧着眼前的少年,不知道为何,满心都是酸楚和委屈,抑制不住地,眼泪就要滚了下来。
成释天却固执地站在那里,看着她,眉目里是分毫不肯让步的坚决。
用袖子恶狠狠地擦了擦唇上的鲜血,文时雨锵然转身,大步地朝营房走去。
成释天站在河边,就那么瞧着。直到她越走越远,一步也不曾回头,这才慌了神,追了上去。
“时雨,你听我说!”慌乱中,成释天竟叫出了她的名字。
可是文时雨现在满心都是怒气,哪里会在乎这些细节。她冷冷地按住他的手,将之从自己的衣袖上一点点推开:“太子殿下,此乃大营,请自重。”
守着辕门的士兵,用充满八卦和探寻的眼神,打探着两人。
成释天扭脸,气势十足地瞪了他们一眼。他心里焦躁得不得了,想像以前一样,在时雨面前装可怜蒙混过关,可是现在是在军营里,众目睽睽之下!
他今时今日地位,与以前做皇子那会,可大不相同了。绝不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有损威严之事。
文时雨却是不理会他这些纠结的,大步地走进了自己的军帐。
成释天咳嗽了两声,在众人的围观下,故作不疾不徐地,跟着迈了进去。
跟在成释天身后的太子亲卫想了想,把门帘放了下来。
然而,一扇门帘怎么能挡得住众人的好奇心,不少人开始装作各种有事,不停的路过帐前。有人甚至,还站得远远的,一脸鬼祟试图从帘缝偷窥帐内的情形。
看得太子亲卫们一头青筋,先不说窥觑太子是重罪,就说你站那么远,还隔着一层厚厚的羊毡毛门帘,你看得见什么?!
帐内。
文时雨越想越恼。她处处为了他打算,可到头来怎样,他还当自己是大冶那个微不足道的小皇子,肆意任性,毫不顾忌他们所陷的局势。甚至,还跟她发脾气。
文时雨眨眨眼,将眼泪硬生生憋回去,然后抽出了一卷公文来看。
成释天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良久,看她毫无反应,他扯了扯她的袖子:“时雨,你要生气,你就打我吧!但是别不理我。”
他惯会在她面前伏低做小装可怜,一脸弃犬似的表情,练得炉火纯青。
文时雨看着他这样,再想想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便有了几分心软。
成释天最会揣度她的心思,见她眼中的火气下了几分,立即打蛇上棍,抱住她,说:“时雨,我爱你!”
“我绝对绝对不会同意五哥,离开大军私下来见你的!”
听完她这句话,文时雨刚消下去的那点小火苗,“嗖——”一声,又蹿了起来,而且转瞬变成了烧山大火。
她抄起公文,“唰——”地,砸到他的脸上:“你偷看我的信!”
刚才在河边,两人吵架,她就隐约觉得不对。成释天是如何得知,李隆琰是为她而来?那个时候,她还勉强说服自己,或许是李隆琰曾修书向成释天说过。
可是现在……
文时雨的手脚一片冰凉。他竟偷拆她的信,还做手脚,将封口的火漆恢复成原样,以来蒙骗她。
“他骗她!”
一想到这几个字,文时雨只觉得她的世界一阵天旋地转。
她前世被李隆盛骗得,心如死灰。在重生后,她好容易,才对成释天放下心防,他竟然,也来骗她!
他不信任她就算了,竟然也来骗她!
她不在意他的幼稚,她不介意他不够强大,可是,她不能容忍他的任何一点欺骗,哪怕,只是一些小事。
她审视着他,片刻,扶住桌子,指着门口,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愤怒:“你滚。”
“时雨,我……”他顿了下,看着她仿佛在看陌生人似的表情,心中那股委曲求全的憋屈,忽然化成怒气,磅礴奔出:“我看了,怎么了!一说不许见李隆琰你就那么生气,你就那么想见他吗?若他不是想称皇,你是不是就同意嫁给他了?”
说着,他一把攥住文时雨的柔荑,按在了自己的胸口。那滚烫的热度,和有力的心跳,透过衣裳,都能清晰的感觉到。
成释天暴虐地盯着她说:“文时雨,我这颗心,装的全是你。是你自己选择来的端漠。事到如今,由不得你反悔!我的东西不多,你别逼我!”
文时雨的手腕被他攥的发青,她挣了几下,挣不开,于是用空着的那只手,拔下了一只石簪,狠狠地,扎在了自己的手上。
殷红的血,衬着雪白的手背,显得格外惊心。
成释天被吓住了,连忙松手,随即又心疼地,想要上前握住查看。
文时雨一把推开他:
“太子殿下,你我并无婚约,末将要见谁,想要嫁给谁,与殿下何干!”
她的眼神就像是雪峰上千年不化的冰雪,冷陌地,让人无法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