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二年春,京城,户部侍郎府后院。
我睁开眼睛,外屋已有灯光,身子发酸懒得动,张口喊:“爱莲。”穿着翠绿撒花春夹衫的婢女掀帘进来,笑道:“小姐,你可醒了,大院来了人叫吃晚膳。”说着,四五个丫头鱼贯而入,点的点灯,伺候穿衣的伺候穿衣。我睡得头昏,杵着身子坐在床上,爱莲拿着犀牛角梳立在旁侧替我绾发。一个丫头用锦缎盒子端了朱钗耳环给我挑,另一个半跪在踏板上高举着水银镜子。我看了一眼壁橱里搁的西洋钟,已经六点多了,便问:“大哥回来了吗?”
爱莲给我梳了“小两把头”,插上一支细细的双蝶金钗,道:“大爷传了话出宫,说万岁爷突然要问四阿哥功课,话长话短说不准,叫家里不要等。”我不做声,起身将脚垂在床边,自有伶俐的丫头伺候穿鞋。又换了身淡红偏襟的长裙,洗了脸,方沿着游廊出大门。
顺着石甬小道走了一刻钟,转过假石,入抱厦,从后门出了,再拐进大院。有嬷嬷迎面而来,我随手取了坎肩,问:“额娘在不在?”嬷嬷回道:“夫人风湿犯了,晚上不想吃膳,给老夫人请了安就回东院睡了。”我朝爱莲道:“你差人去问问严不严重。”爱莲应了,接过我的坎肩搭在手臂上。我跟着嬷嬷进屋,爱莲等丫头们守在外头,到了阶下,我看见父亲的小厮垂首候着,心中一喜,提起裙子往里跑,笑道:“阿玛,阿玛…”
屏风里头完颜罗察斥道:“在老太太跟前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