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水和李福来都默然了好一会儿,仿佛春荣这一来一去,给他们留下了丰饶的回味。
然后,他们发现桌上剩下的那半瓶酒不见了。
李福来顿时哈哈大笑,说准是让春荣“捎”走了,又指着王福水说,你要小心了,这丫头开始管着你了。王福水就有点急,别人说闲话,你怎么也跟着说?李福来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王福水说舌头底下压死人。说着说着,两张嘴都有点不听使唤,突然间都停住了。
“你怎么样?”李福来问。
“我没问题,你呢?”
“我更没问题!”
“也是的,你就睡这儿了,我回家还有二里来地呢。”
“我还得去看看鸡圈呢。”
“那我可走了。”
“行,我去看看鸡圈。”
王福水晃晃悠悠地走了,李福来钻进窝棚,拿出那杆猎枪来,嘴里还对自己说着去看看鸡圈看看鸡圈,走出没两步又折了回来,一头栽到铺上,不一会就搂着猎枪打开了呼噜。那边王水刚走出李福来的园子,就觉得脑袋发沉腿发飘,岔道口一拐,折向自家的梨园。梨园里有一间小板房,原来也是看园子用的,虽然多年以来已经很少用了,要用时也能凑合,还撂着一条破棉被,往身上一裹,又当铺又当盖,不暖和也冻不坏。
王福水就裹着这条破棉被进入了梦乡。他做了一个好梦,那个梦好到明知是在做梦之后还要认真做下去。他梦见勇子哥在朗诵他那首题目叫《路》的诗,明明是勇子哥在朗诵,他听见的声音却是自己的,虽然有点儿口齿不清,但那诗是清楚的。
大路上的人走净了路躺在那里。
不知它在等着谁的到来。
这边是一片堤岸。
堤岸下面是不再流淌的河水。
那边是一片高粱地。
还有一棵古老的大柳树。
树下昂然站着一头叫驴但是。
没有人迹。
我总是在没有人迹的地方看见你。
看见你在远方跟秋天一起微笑。
你的笑像秋风一样吹拂挂果的枝桠。
吹拂我心中的浅草然后。
你越过一道道黑瓦屋脊。
倐然消失。
或许我只是在想着你。
想着你的姿态和秋天一样来来去去。
我看见的只是月亮。
我看着月亮出来又看着它走远。
或许我只是不能不想你。
我不想你的时候。
这一天就像一个朝代。
一个绵延无尽的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