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强听这话扑哧一声就乐了,他说妈您没错,是人间卖芹菜的错了,您给人家五块钱买了两块二毛钱的东西,人家应该找您两块八毛啊,这不多给了您一块么,你还不自己偷着乐占了小便宜又找回去了,那人家还不找您要回来啊,还有心思跟您解释呐,那你可得赶紧告诉我您在哪份儿买的,我也得去,这长年累月的下去,咱都不用花钱了,光挣那傻小子的就行了。
老太太一听这话也不好意思了,知道自己算错了,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借口自圆其说,顾强就替她说,妈您应该去找卖韭菜的,看看是不是也多找给了您。
老太太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半天都没抬起头,嘴上振振有词,就是听不清楚说的什么。
这件事就这么岔过去了,顾强此后一直也没提,而老太太和老李也将这本来半公开的关系彻底转移到了地下,别说顾强了,就连街坊邻居以前常常能看见俩人一起的,也压根儿再也看不着了。
其实老太太这么躲为什么啊,不是顾强不同意老太太夕阳红,而是老太太自己觉得不好意思抹不开面子,毕竟是旧社会走过来的祖国新儿女,那些个年轻人今儿跟这个好明儿跟那个分了的事,老太太光听着就脸红,更甭提自己做了,所以她总觉得跟见不得人似的,弄得老李也不好意思往外面说去,俩人一直别别扭扭,眼看着地下情都维持两三年了,还熬不到开花结果的日子,别怪老李也不乐意了。
老李住在二单元,邻居是一对老夫妻,听说是抗战时期的老革命,从小红兵做上去的,为了国家做出不小的贡献,退休金也拿的比别人都多,据说那叫离休干部,挺洋气也挺吃香的。
那老太太给老大爷买了一条羊毛衫,好几百块,纯羊毛,冬天穿出去精神,压根儿就不像是六七十岁的人,老李看着也眼馋心热的,磨磨蹭蹭的想了好多由头去找顾强的妈,老太太吓了一跳,赶紧把老李拉进门儿去,生怕被邻居瞧见了,议论纷纷的传到顾强耳朵里,自己不好交代,毕竟她连说都没说过,瞅不冷的就出现这么一打事,怕顾强还以为自己的亲妈竟然玩儿起了这偷情的事呢。
老太太就问老李,说你怎么跑家里找我来了,咱不是说好有什么话每周三和周六在街角的垃圾桶后面接头么,你倒是忍着点儿啊,今儿都礼拜二了,明儿就到日子了。
老李也不乐意了,说咱俩又不是婚外恋,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能活几年啊,就这么见不得天日了是么,你老藏着掖着的,哪辈子咱们能彻底转正啊,我们邻居老太太给老伴儿买了件羊毛衫,我看着特别好,也暖和,我身上这毛衣还是咱俩刚好上那会子你给我织的呢,胳肢窝都是破洞了。
老太太这才明白,敢情老李吃醋了,于是好言好语把老李赶在顾强回来之前哄了回去,连夜开工织毛衣,买的毛线都是高仿羊毛的,真假难辨,主要还特别省钱,老太太这么抠老李其实知道,他也不在乎是真羊毛还是假的,一个月四千多块钱的退休金什么买不下来啊,主要就是要这份心意。
三天一件羊毛衫就织好了,老李穿出去可美了,专往人多的地方扎,什么公共厕所啊,菜市场啊,集市门口啊,没有他去不到的地方。
顾强有一次看见了,乐着去家里问老太太,说妈,前些日子我见你半夜织毛衣,是给我织的么?
老太太愣了一下,吞吞吐吐的想话茬。
说不是,那么土的颜色和样式,你不适合,小伙子才三十来岁穿件精神的多好看,别穿那老得掉渣的。
顾强就成心逗她,说妈您买那个样式的毛线干什么啊,再说了您织它干什么呀,我看像是男款的,您难不成还自己穿啊。
老太太见怎么遮掩也说不过去了,就干脆破罐破摔。
——我见咱们小区收破烂那男的太可怜了,给他织的。
顾强心里直纳闷儿,这老太太是宁可胡说八道也要保密这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此时此刻顾强收回了思绪,看着专注认真盯着电视机的老太太,抿着唇乐了。
“妈,我给您联系介绍所找个后老伴儿吧,这样您白天我不在家的时候也有人陪您聊天了,不然我老不放心,您自己一个人没人说话没人解闷儿的,再憋出抑郁症来,犯不上啊。”
老太太手抖了一下,也没心情看电视了,说你这话,那孤寡老人多的是,那不成权势抑郁症啊,我自己一个人好着呢,多一个那么闹腾我反而不适应。
顾强就说您老人家有合适的目标了么,我瞧咱这一片单身的老大爷不少啊,您按说算是咱们胡同最靓丽时尚的老太太了,他们要是真有打算开启自己的第二春,肯定是以您为优先选择,我反正是不反对,当然,看您自己的想法,我也愿意找个后爸,通情达理的就成,这样等我二婚的时候,我媳妇儿也能多个红包啊。
老太太就拿遥控器打顾强的脑袋,说你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胡说八道的,没有就是没有,哦他们喜欢我就得同意啊,拿你妈当什么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