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盛年赶来时,秦红颜已经喝得半醉。她坐在沙发上,独自饮着伏特加。那是最烈的酒,她就是想要让自己醉倒。不省人事多好,什么悲痛也都无知无觉。
“你来了。”见到沈盛年,她绽开一个笑容,那笑容明媚微醺,令人只是看着身子骨便已经酥了大半。
“你还病着,怎么就开始喝这么烈的酒?”
沈盛年想要过去夺她手中的水晶古典杯,秦红颜在他还未靠近时便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她的态度很坚决,沈盛年只能就势坐在了单人沙发上。
“让我喝吧,你应该知道的,我……”秦红颜涂抹着藕色指甲油的食指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这里,很疼。”
沈盛年阴沉下脸来:“你也知道疼吗?”
秦红颜明白沈盛年的意思当初她这样伤他的时候,他也必定是这样的疼法吧,天理循环,如今都报应在自己身上了。
“对不起。”秦红颜边道歉边灌下一大口酒,含糊道:“对不起。”
沈盛年望着秦红颜,像是要将自己望进她的骨血里:“谁要你的对不起,我只要你的‘我爱你’。”
秦红颜将下颌抵在酒杯边缘,那凉润光滑的触感让她觉出了舒适:“可是……没有爱了呢,怎么办呢,已经没有了。”
沈盛年来晚了一步,她已经将所有的爱都给了奚欢。
沈盛年不以为意,他一字一句,甚至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总会有的,咱们走着瞧好了。”
头又开始昏眩,秦红颜闭上眼,却觉得整间屋子似乎都在旋转,只能赶紧着又将眼睁开。
这一睁开却发现沈盛年不知何时竟拿着酒瓶站在了她面前。从秦红颜的角度看,沈盛年是逆光而站,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那双眼黑幽深邃。
“你性子倔,反正我也劝不住你,干脆就让你喝好了。”沈盛年说着便为她的空酒杯重新斟上满满一杯酒。
秦红颜无声地笑了,她醉眼迷蒙地望着手中那晶莹剔透的水晶古典杯,杯中的伏特加清亮透明,澄澈无杂质。一口饮入,喉舌间瞬间便燃起了烈焰,口感凶烈,让人如同在天堂地狱间疾走,欲罢不能。
沈盛年想,这世间让人上瘾的东西都带有一定的痛苦性,例如凶猛的烈酒,例如罪恶的毒品,例如无望的爱情。
还有……例如她。
“这是我们在一起度过的第三个生日,记得第一个共度的生日时我就说以后每年我们生日都一起过,你还不信,果不其然吧。”沈盛年在沙发上坐定,神态闲适,像是在闲话家常,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秦红颜努力地回忆着他们共度的第一个生日。是了,那一年她的生日愿望是能得到奚欢完整的爱。
可是终究还是没有实现啊。
秦红颜望着酒杯,像是在望着奚欢,情意绵绵。平日那双美目虽艳光四射,却透着冰冷,像是有层薄冰。虽吸引着人靠近,却又会因顾及着自己的肉身凡胎而踯躅不前。而此刻,那双冷目却乍然生暖,那暖意带着入骨的媚意,勾引出男人最深刻的欲念。
她等了他十年,最终却是一场空。
秦红颜有了醉意,根本顾不得形态。此刻,她身姿慵懒地侧躺在沙发上,丝绸睡衣落了半个肩膀在外。纤细的手臂,雪白的大腿,丰盈的美胸妩媚像是在她的骨头缝里游走。
“其实那天我许了个愿,”沈盛年主动提及:“我的愿望就是想要得到你的全部,身体以及心。”
沈盛年感觉自己的手心像是染上了毒液,痒得要命。
不,他整个人都染上了毒液,只有她才能解毒,他恨不能将手融入她的身体里。
他望着她,满腹都是火,那火焚尽了他的**,烧尽了他的神智,毁尽了他的生命。
那火,只有面前这个女人才能熄灭。
无论用什么手段,无论付出何种代价,他都要得到这个女人。
他深深地看着她,眼神里挟带着毫不遮掩的渴望。
秦红颜对这种目光不堪重负,越和沈盛年相处,她越是觉出了愧疚。那种愧疚是无形的,却是沉重的,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压在她心上,压得她心力交瘁,苦不堪言。
秦红颜想要偿还沈盛年,想要抵恩。
可是她什么也给不了沈盛年了,除了……身体。
之前的秦红颜坚信身体与心是一体的,她会将它们一并奉献给奚欢,而如今看来,奚欢似乎并不需要这些。
她的身体以及她的爱,对于奚欢而言不是必不可少的,而是可有可无的。
秦红颜想,她的爱是收不回来了,可是她的身体还在。既然沈盛年想要,那他就拿去吧。
就让她用自己的身体来抵债吧。
这是个全新的不知是深思熟虑还是冲动的想法,是在今夜才冒出来的。这是根稚嫩而妩媚的幼苗,却足以改变许多人的命运。
秦红颜感觉自己的意志在溃败,她甚至看得见心中始终抗拒的堤坝开始出现了裂缝,砌墙的砖一块块掉落。
她不知道今晚的自己是怎么了,竟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也许是因为酒,也许是因为明天便是奚欢的婚礼,还许是因为付郁的那句道歉。
总之,秦红颜向来坚持的意志溃散了。
她已经是孑然一身,唯一剩下的就只有这具身子,如果沈盛年想要,那他就拿去好了。
“你现在还想要我吗?”她问:“即使我没有心,你也想要吗?”
秦红颜听着自己的声音,却觉得无比的陌生,仿佛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灵魂。
而刚才说出的话,就是出自另外一个灵魂之口。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会对沈盛年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真的太累了。
秦红颜的大脑迸出浓浓的疲倦,逐渐地击溃了她全部的意志。
她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甘愿放弃所有坚持。
沈盛年的答案是肯定的,这是他辛苦谋划两年多的结果,即使是杀了他,他也不可能说不。
他压在秦红颜的身上,她的身体软得像是一滩春水,柔软沙发因为两个人的重量而下沉,古典杯掉落在地上,纯净的酒液无声洇入地毯中。
桌上的伏特加酒瓶里,一颗尚未融尽的白色药丸在无声地消逝。
“这可是你说的,并不是我主动碰你,而是你要求的。”沈盛年的唇凑近秦红颜的耳边,声音里带着靡靡:“所以你的誓言,是不做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