斤斗当然也不止红糖与白糖。此外,还有红枣、蜜枣、油枣、柿饼……都可以作斤斗包。
斤斗,斤斗,顾名思义,每个斤斗的重量往往以一斤为限。
这些斤斗正像普通货币一样,在亲朋好友中间通行。今天,这个斤斗包被送到了你家。明天那个斤斗包又被传到了我家。张三传给李四,李四转给王五,王五又送给了阿六。阿猫又送给了阿狗。
早些年,在花墩还流传了这样一个笑话。有个无赖之徒用一包干牛屎当作红糖,包了一个斤斗。十天半月以后,这个斤斗包,经过一番折腾,最后居然又回到了这个无赖之徒的手中。算得上是完璧归赵,你说可笑不可笑?
还有一回,花墩的一位七旬老太,前来拜年的客人前脚刚走,后脚她就迫不及待地将亲戚送来的那两个斤斗包,放在门槛上,解开来一看究竟,里面究竟装了些啥?殊不料,亲戚才走了几步路,忽然发现忘了带伞,于是回来取伞。结果正巧碰见这位老太婆正在翻看他的斤斗包。这不经意撞见的一幕叫人何其尴尬。
文曲的大小两姨——百合与百灵——在她们的人生词典上,就从来没有“斤斗”这个词。每次她们到文曲家来,都是空着双手。然而,又要文曲对她们如座上宾。文曲不禁心中暗忖:
“俗话说:空手进门,猫狗不理。你们也不惦惦自己的分量?到底有几斤几两?要让我伺候你们。啈!想得倒美。”
何谓“斤鸡马蹄鳖”?
“斤鸡”即指刚长至一斤左右重的新鸡;“马蹄鳖”则指刚长至马蹄大小的鳖。
倘说到“鲜”、“美”、“嫩”,除了“上塘鱼,落山笋”,挂在花墩人口头的还有这一句:
“斤鸡马蹄鳖”。
天下万物,并不全像老酒一样,越陈越香,越陈越好,越陈越纯。像咸菜、腊肉之类,都有一个“最鲜时间段”,过了这个段,品质就会下降。此外,像一些猪、牛、羊也并不是长得越老,养的年份愈多,个体愈大愈好。花墩的先辈们一直以为并将他们的经验告诉后人:
“像鸡之类,长至一斤重的时候,是最鲜最嫩最好吃的!至于像甲鱼,则是长至马蹄大小的甲鱼最鲜最嫩最好吃。”
像鳖之类,你以为一定要长至鼋才好吃啊?
本书的一号男主角文曲,在他高中毕业,刚刚回老家从事稼穑的那段时日。有个夏日,文曲的父母到北方大姐家消夏。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文曲就连宰了家中的三只“斤鸡”。基本上平均五天一只。这些鸡都是这一年春天,文曲母亲饲养的新鸡。夏天到了,小母鸡还不会下蛋,小公鸡则是刚刚开始学会打鸣。文曲就拿了把菜刀,抹了它们的脖子。
要问这“斤鸡”的味道如何?文曲一定会说:
“极鲜!极美!极嫩!”
一个早晨,他抓住一只“斤鸡”,用手指拔掉鸡脖子上的细毛,刚要宰,他同村的一个表姐夏恰好上镇去赶市口,从文曲家屋横头路过。见状马上上前拦阻:
“不能宰!不能宰!”
只一刀,文曲的菜刀已抹向鸡脖子。鲜血淋漓,这只鸡已呜呼哀哉了。
半月以后,文曲的老父老母,从北方文曲的大姐家回来。他们惊异地发觉,儿子的脸上,就像被马蜂蜇了一下似的,骤然胖了一大圈。
这又何尝不是“斤鸡”的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