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鸭”是浙中地区常见的一种鸟。它的学名是否就是“田凫”?尚有待考证。这种鸟的身材、个子、行走觅食的姿式,都十分类似于刚刚出生不久的小鸭。“苦鸭”最喜欢在席草田里做窝。苦鸭的叫声:
“宫!宫!宫!”
声音中包含了一丝凄苦的成份。曾经有颇长一段时间,文曲将“苦鸭”与另一种同样生活在水田中,羽毛色彩鲜艳,还有一个火红鸡冠的“田鸡”相混淆。后来,时间一长,方知“桥”是“桥”,“路”是“路”;“鸡”是“鸡”,“鸭”是“鸭”。鸡与鸭不可同日而语。
陈腐老头绰号“苦鸭”。起这个绰号的还是他的发妻鲍三株(参阅条目“十三点”)。这个绰号简直可说是起得惟妙惟肖。是啊,这天底下哪还有比陈腐老头更“苦”的“鸭”呀!陈腐老头退休之前原本是婺城一家国营大厂的工人。作为一名“工人”,在厂里上班时,他可以说是风吹不到,雨淋不到,太阳晒不到。一天上班八个小时。八小时之外,就可以自由休息。谁知一退了休,他却压根不能“一退六二五”,做到退而不休,反而从一名“准工人”退成了一名经常遭受雨打风吹的“准农民”。挑起了一家六口——上有七旬老母,下有两个读书小孩——的家庭重担。
陈腐老头本来还算是个皮肤白皙的男人,然而,自从退休之后,短短几年工夫,他的全身上下就被晒得“墨漆洞黑”。按照正常的退休年龄,应该是男满六十,女满五十五,方能退休。然而,我们的这位陈腐老头却在五十岁那年就提前办理了退休手续。
缘何?
原因有以下几个。一、在陈腐老头五十岁那一年,他所在的那家工厂,发生了一起锅炉爆炸事件,当场造成了三死十六伤。这世上肯定存在着一种“第一天定律”。——一个刚从学校门出来,分到该厂工作的女大学生,上班“第一天”,就被炸了个粉身碎骨。爆炸事件发生后三天,基建科的几名工人,上附近的几间被震坏的房屋顶检漏,还在瓦楞中间翻出一个血淋淋的头颅来。由此可见,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炸,真的是可以让人“抛头颅,洒热血”啊。陈腐老头所在的基建科,距爆炸现场有近百米,中间还有一些房舍与花木的间隔。但爆炸产生的气浪,还是无情地摧毁了基建科的不少窗玻璃。也不知是陈腐老头的命大,还是合该让他活着“受罪”,爆炸过后,陈腐老头竟毫发无损。×天以后,爆炸的消息,传回花墩,像鬼猞猁这样的无耻小人,甚至早已在背地里幸灾乐祸了:
“咦!陈腐老头八成已不在人世了。”
鲍三株得知这一消息则是在次日凌晨,她带了木棒绳索还有镰刀,正在自家的责任田里割草。忽然,一个金鹤村路过此地的村民,告诉她:
“你还在这里割草,婺城××厂爆炸了,你老公生死未卜,还不快下去打听打听啊?!”
消息犹如晴空霹雳,鲍三株顿感天旋地转。当天下午,在田螺镇政府工作的妹夫张太华的陪同下,鲍三株去了婺城。谣言不攻自破,锅炉爆炸是真,陈腐老头却毫发无损。经这一场虚惊,鲍三株与她的妹夫经过一番紧急商议后,就匆匆忙忙催促陈腐老头,提前办理了“病退”手续。之所以要提前办病退,一是鲍三株受了惊吓,从此需要老公多多陪伴身边保护。二、陈腐老头的“肺”原本不是很好。三、近段时间,他们听到小道消息,说再过几年,职工退休,有可能不再让子女顶替了。虽然是一种谣传,但鲍三株还是当心。老公退休何不趁早?于是,在妻子的“要挟”下,陈腐老头申请向厂里提前办理了“病退手续”。将自己的代替名额,给了自己的大女儿百合(参阅条目“慢农有慢福”)。
退休,退休,顾名思义,应该是离开了工作岗位之后,颐养天年。然而,真是天晓得,我们的这位陈腐老头,一退,却退成了一名地地道道的农民。
陈腐老头刚退休那会,大田刚刚承包到户。陈腐老头一家六口一共有三亩八分地。耕田,育种,插秧,治虫,除草,施肥,他一切都得从头学。可真够戗的。幸亏,那时候,镇上一位姓何的农技员,经常在晚上县广播站节目结束以后,在广播里向广大农民传授一段时间的农技知识,陈腐老头就经常竖起耳朵悉心倾听。毕竟陈腐老头当了大半辈子工人,对伺弄庄稼并不十分熟谙。陈腐老头刚退休那一阵子,有一回在田间插秧,为了不让多余的秧苗浪费,他故意大篷大篷扦插,别人一兜只插十二根苗,他偏插上二十四棵,乃至更多。他以为,这样以后就会有更多的收获。殊不料,事与愿违。他插的那些秧苗,后来都几乎只生长秕谷,造成了减产。多插秧并不能多收获稻谷,要合理密植。
退休以后,陈腐老头成了这户人家的“正角脚”。每天早出晚归,两头乌,像个田乌龟。天天摸爬滚打在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