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好多车都是新的,你开都没开过。”
荀良佑哭笑不得,“你非得这么抠字眼么。”
“家里一辆车也没了。”一想到荀良佑的车都被带走了,左佐就委屈得不得了。
“你看,这不是还有一辆么?”他拿出钥匙在她眼前晃了晃。
左佐一头雾水,荀良佑放低了声音,“早上我出门开出去了一辆,嘘,别让人听见了,否则最后一辆也没了。”
他的表情令她信以为真,连忙抓过钥匙,放进枕头底下,就怕荀良媛回来抢了。见左佐这副模样,荀良佑说不出话来,摸了摸她的脸,然后去打来了热水。
冬天的夜黑得特别快,两人只是坐了那么一会儿的时间,外面已是漆黑一片。
荀良佑把门关紧,放下窗帘,打开灯,伸手在脱左佐一连穿了几天的病号服。
左佐没有反抗,心里愿意,身体却有些僵硬,她仰躺着微微侧着头,手紧紧抓着身下的床单,表情别扭极了。
身上未着一件衣服,还是躺在那么亮的灯光下,所有部位都被荀良佑看得清清楚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手里的毛巾太烫,左佐竟然热得冒出了汗,两颊通红。
以前两人坦诚相见时,她光想着反抗的事儿,根本顾及不到羞不羞的问题。如今她不反抗了,才知道有多别扭。
“把腿张开。”
耳边传来低哑磁性的嗓音,左佐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忽然加速了,她闭着眼睛没敢动。
大腿上忽然多了一只暖和的手,她僵了一下,荀良佑分开她的腿,用毛巾擦着捂着,动作柔得不像话。
帮她全身都擦干净之后,荀良佑给她换上了干净的睡衣,把水倒了自己再去洗漱。左佐像乌龟似的钻在被子里面,听着哗啦啦的水声,脸红成一片。
十多分钟后,荀良佑穿着睡衣出来了,开门去了楼下,拿了一药膏上来,回到卧室里坐在床边,把被子拉开,让左佐的脸露出来。
他挤了一点在指腹上,然后抹向左佐那带着手指印的脸,动作轻轻的,声音也很温和,“疼不疼?”
“不疼。”
之前被刀割了之后的疤痕好不容易才好了,现在又多了巴掌印,荀良佑的眸光带着一丝怜惜,“傻子,以后谁打你,你就打回去。”
左佐眨了下眼,沉默几秒才小声应道,“我要是打回去,咱们家就什么东西都没了。”
“不是还有我么?失去的我都会一一讨回来,以后有人打你你就打回去,那些东西在我眼里连你一根头发都不值。”
不知不觉眼睛就湿润了,左佐吸了吸鼻子,喊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良佑……可那是二姐……”
“你没错你就打回去,不管是谁,除了父母。”
左佐沉默了几秒,忽然又说道,“咱们家走了好多人。”
“爱走走,我绝不拦着,你也别难过,都走光了我也不会走,你也不许走。”说话间已经帮左佐擦好了药,荀良佑把药膏收起来,关了灯上床,从她身后把人抱住。
背部贴着温暖的胸膛,左佐很想翻身过去与他面对面心贴心那样睡,可脸上擦着药膏,一点都不方便。她微微侧过身,改为平躺,“良佑,我不会走的。”
“我相信你,睡觉吧。”
“明天你还要出去吗?”
“嗯,有些事情要处理,这些日子都要出去,但我晚上就会回来。”
“能告诉我你在忙什么吗?”
“我没干坏事,也没做对不起你的事,别担心,你先把身体养好,快睡觉。”
他把话题带了过去,左佐也不强迫他回答,黑暗中抓到了那只温暖的大手,想要闭上眼睛时,忽然问了一句,“良佑,如果有一天,有人拿着我没穿衣服和别人睡在一起的照片给你,你会离开我吗?”
荀良佑心里嘎登一声,表情有些慌乱,“……对不起,我承认我当时不择手段,伤害到了你。可是小佐,我是真的爱你……”
左佐抬手捂住他的嘴,“我不怪你了,现在你回答我,如果真是那样,你会不会抛弃我?”
荀良佑拉开她的手,翻身睡在她那边,再把人拉过来,两个人面对面,坚定地说道,“不会。而且,我不会再让那种事情发生,你不要再害怕了。宝贝,你不走,我就永远都会对你好,永远都爱你。”
他说完啄了下她的唇,左佐伸手紧紧抱住了他,眼前宽阔柔韧的胸膛,是她决定依靠一辈子的最坚固的城墙。
第二天左佐睡到了八点钟就醒来,可没见到荀良佑,身侧的位置空空的,他依旧早就出去了。
于菲面无表情地送了早餐进来,在床上摆了张小桌子,再把食物放了上去。左佐看了一眼,是一碗鸡汤。
于菲放好了就要走,左佐出声喊住了她,“于菲。”
“什么事?”于菲回过头来,声音平静,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谢谢。”
“……”于菲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下午三点钟,门外有人敲门,左佐在睡梦中被吵醒,睁开眼时就让人进来,是管家,说门外有人来找。
三分钟后,方烨知进来了。
左佐半躺在床上,他则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两人对望了好一会儿,方烨知率先打破了沉默,“小佐,那个时候……”
“你别说,让我来说。”左佐打断他接过话来,说是想说,可又不知从何说起,沉默了十几秒,才勉强挤出了一句,“是你抛弃了我。”
闻言方烨知心头震了下,脸色变得有些白,以前不管遇到什么事,他都冷静得令人发指,可这一刻,表情明显变得有些讪讪的,两道视线探进左佐乌黑的瞳孔,他仿佛从她眼底看到了从前的场景。
那天晚上听说隔壁的左叔叔家里来了个漂亮的小女孩,实在是好奇,一吃完饭就匆匆赶了过去。
可当看到她时,他就想跑,是谁说的漂亮的小女孩,分明就是个小乞丐!
小乞丐穿得破破烂烂的,抱着个大枕头缩在角落里,不会说话,只会呜呜地哭,她似乎深陷在一股巨大的不安中,只敢露出一双眼睛戒备地盯着来人看,心里害怕得不得了。
正是这一双眼睛使方烨知停下了离去的脚步,他转过身来朝左佐走去,在她眼前蹲下,一脸温和地盯着她看,然后伸出手去摸她脏兮兮的脸。
大概是他的手太温暖,左佐竟然没有躲,甚至是在方烨知将她抱起来的时候,她也没有反抗,一双眼睛静静地盯着她看,什么话也不说,不对,她不会说。
那是左佐懂事以来第一次有人帮她洗澡,第一次有人喂她吃饭,第一次有人哄她睡觉,她躺在床上紧紧拉着他的手不肯让他离开。
方烨知竟然也舍不得走,就想这样守着她到天亮算了,可等她睡着后,左利民推门进来,“臭小子,太晚了,滚回家去,明天再过来。”
方烨知恋恋不舍地走了,回到房间里方烨祈正在打游戏,他一进门就故作厌恶地朝方烨祈说了句,“快丑死了,我从没见过那么丑的小孩。”
方烨祈表示赞同,“就是,丑得我吃不下饭了。”只是没过几秒,他又疑惑起来,“那你怎么在那边呆了那么久?”
“……哦,”方烨知应得很不自然,“我说她丑,左叔叔生气了,把我打了一顿,然后关进了小黑屋,到现在才放我出来。你看,我这儿还有伤呢。”他指了指被自己掐得淤青的手臂。
“活该!”方烨祈幸灾乐祸,继续打游戏。
方烨知去睡觉了,第二天一早,就又悄悄溜了过去,不敢给方烨祈知道。他像是在藏宝物般,生怕弟弟知道了那么好看的东西,会来和他抢。
给她洗干净了他才发现,真的是漂亮的小女孩,方烨知从来都没见过那么可爱的小姑娘,什么小乞丐,分明就是个小公主。
听说她一个字都不认识,方烨知带了笔墨纸砚过来,那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知道方家的人都知道他毛笔字练得好,还参加过比赛拿过奖呢。
他握着那只小小的手教她写了自己的名字,“方烨知”是左佐最先认识的字,人生中说的第一句话也是他的名字。
那只手小小的软软的,握在掌心里,舒服极了。方烨知记得十分清楚,为了能多摸几下,几乎天天都会教她练字。
一教就教了七年,左佐十五岁,那天微风送暖,怀中的女孩子身上已经开始散发出淡淡的体香,已经是成年人的方烨知心猿意马,忍不住将脸贴得离她的脸更近了些,左佐似乎是不舒服,扭动了下身体,他低头一瞧,差点喷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