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玲珑看着小太监好一会儿人,仿佛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样。
小太监心里思忖了下,又说了一遍:“娘娘,皇上今儿个翻了娘娘的牌子,晚膳亦来未央宫用!”他说的小心翼翼,虽然这后宫里的人都是新主子,可到底皇上宠了谁,这几天也看不出来。而如今后宫份位最高的是风玲珑,小太监心里到底还是拎着几分神儿。
“嗯,知道了,”风玲珑淡淡开口,“下去吧。”
“喏!”小太监应了声,躬身向后退去,当要下了九曲桥的时候,忍不住的看了眼风玲珑。
白色的宫装仅仅在袖口和裙裾的位置绣了淡紫色的小花,不似别的宫里的娘娘,梅贵妃给人一种淡雅的感觉,只是这样的淡雅却让人不能忽视。
小太监出了未央宫后,就往御书房奔去,见到了福东海后,回了话:“福总管,已经给梅贵妃说了。”
“嗯。”福东海应了声,回头看了眼御书房的位置,“下去吧。”
“喏!”小太监退了下去。他是皇上登基的时候,内务府精挑细选后送去给二皇子审查,然后又挑出来在皇上身边侍候的。可是,自从皇上登基到现在,出了福总管和豆副总管外,基本上皇上很少用人。
小太监站在一旁,余光轻倪了眼御书房大开的门……传闻皇上在当王爷的时候,风流成性,极爱美人……这帝都里能数得上的美人儿基本都和皇上有或多或少的关系,可如今登基了,却不见皇上在哪个宫里留宿,也不曾招了嫔妃来龙阳宫陪寝。虽然只是五六天的时间,可到底大家私底下都有了议论……这话头也才刚刚起来,皇上便翻了梅贵妃的牌子。
小太监暗暗思量着:这后宫里的几位主子都已经想着法儿来御书房和龙阳宫外打点了,都想着能得到些皇上的消息……可现在谁敢去收了那些礼?
皇上脾性是何都是听说,如今身边信任的只有福东海和小豆子,大家都不是傻子,想要日子久点儿,都在存了观望的态度。
而目前想着来打点的,只有那四妃。兰妃内敛,笑容淡淡的,一看就不是个争宠的主儿。那蓝妃,有着西苍第一美女的称号,不知道是不是长相太过妩媚,总让人觉得太过狐媚,自是个勾魂的主儿。而那个有了龙嗣的蝶妃,和那原本是皇上做王爷时的元妃,如今是四妃之首的贵妃风玲珑,都是大家如今议论最多的对象。
几乎所有人都在揣测,梅妃之所以不曾为后,多半是蝶妃的缘故……这皇上将蝶妃护得如此好,就连子嗣都有了,可之前谁听说过?
小太监收回眸光,视线微微下垂……他和别人不一样,别人许是想要的是眼前的富贵,家里无法,只能让他净身入宫做了太监,可他不甘于现状。一个人,最重要的是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就算做奴才,也要知道,自己到底要做谁的奴才。
“哦?”苏婉仪拿着绣花针的手微微一顿,缓缓抬头看向桂嬷嬷,“皇上今儿翻了梅贵妃的牌子?”
“是的,太后!”桂嬷嬷应了声,“候在御书房外的奴才来的话儿……假不了。”
苏婉仪垂眸,落在面前的绣架上才绣了一半的富贵牡丹上,手指擒针,一边绣一边勾了唇角,露出一抹嘲讽,“先皇做了那么多……就是想要留给皇上一个没有弱点的江山……”冷嗤的笑了下,“哀家还真是想看看,是先皇胜了,还是皇上胜了。”
桂嬷嬷听着,有些不解,“太后的意思是……”
苏婉仪的动作未停,她就是大家出生,后贵为国母,举止大方优雅娴熟,“哀家能有什么意思?”她看着那落成的大多牡丹,轻轻一笑,“哀家就只是想要看看那人为那个贱人所做的一切,有多么可笑!”
桂嬷嬷看着苏婉仪顿变的脸,刚刚想要说什么,外面便传来了娇俏的声音……
“母后,什么东西可笑啊?”随着话落,欧阳若琪提着裙摆走了进来。
“奴婢参见公主!”桂嬷嬷退了两步行礼。
欧阳若琪摆摆手就奔了上前,在苏婉仪一旁坐下,“母后在和桂嬷嬷聊什么?”
苏婉仪没好气的倪了眼欧阳若琪,冷了声的说道:“还能聊什么?聊你的婚事……”
“啊?啊……母后,你绣的这个牡丹真是好看。”欧阳若琪一听,打着哈哈的就转移了话题,“哎呀,母后真是心灵手巧。”
苏婉仪看着欧阳若琪的样子,又是无奈,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哀家和你一说到这个,你便不想听……”她将手里的绣针放下,接过桂嬷嬷递上来的湿绢擦拭了下说道,“别以为你求得皇上同意,哀家便没有办法了……”那成公子的病来的蹊跷,后来又听宫人说,之前在欧阳景轩登基前,若琪这丫头背着她偷偷出了宫,不用想,便也知道她干什么去了。
“母后……”欧阳若琪皱了眉,原本脸上的娇俏都被沉郁取代,“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阻止?又非要将我许配给我不喜欢的人?”
苏婉仪看着欧阳若琪眼底那抹悲伤,有那么一刻她微微怔神的仿佛也在问着自己。可是,只是那么一瞬间,她又恢复了冷静,“因为你是公主!你的婚姻……”
“我的婚姻要皇上来指婚!”欧阳若琪打断了苏婉仪的话,“三哥的想法若琪不知道……但是,如果三哥下了旨意让我嫁给那个什么成沂翰,我就嫁!”她倔强的瞪了眼睛,抿了抿唇后福身,“若琪还又事情要做,就不陪母后了……”她起身看着苏婉仪,“若琪明天再来给母后请安。”说完,她微微嘟了下嘴,带着白芷离开了永福宫。
看着欧阳若琪的背影,苏婉仪微微一叹,苦涩的说道:“哀家这一辈子为了苏家,为了先皇,为了晨枫和若琪……哀家到底做错了什么?”
桂嬷嬷难过的看着苏婉仪说道:“太后,您就别气了……”她不由得一叹,“公主还小,也不知道那事儿……她自然不明白您的心……”微微顿了下,她上前扶了苏婉仪道一旁坐下,边到了茶水边说道,“公主日后知道了,也自然明白您如今所做,都是为了她好。”
欧阳若琪出了永福宫后,就无所事事,心情沉闷的在皇宫里四处逛着……
白芷静静的跟在欧阳若琪后面,不免暗暗叹气。先皇在世的时候,公主就极为得宠,如今皇上登基,那也是打小宠着公主长大的,公主的脾性虽然不坏,可到底被宠的任性。可是,她是看着公主对霂尘世子的感情是如何执着的,也是如何慢慢改变自己的。
如今的公主,知道了体谅别人,也懂得了忍让……这个,是以前公主不知道的。
“白芷……”欧阳若琪闷闷的声音传来。
“奴婢在!”
欧阳若琪转身看着白芷,“你说,为什么母后不喜欢霂尘?就因为他是番邦的人吗?”
白芷微微楞了下,自古以来,不管公主是多么得宠,最后大多逃不开和亲的命运,像大公主那样嫁给自己心爱的人的,到底不多。如果说皇后是因为这个原因,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牵强的。
欧阳若琪好像问了也不是为了让白芷回答她,她又径自说道:“母后那人的脾气我知道……她既然说,怕是一定会想办法给我指婚的……”说着,她那小脸便苦了下来。
白芷心疼欧阳若琪,忍不住的说道:“公主,何不去让梅贵妃给皇上再说说?”
欧阳若琪抿了唇,“这些天我听那些宫女碎嘴,说三哥这几天都没有去三嫂宫里……”她仿佛又增加了苦恼,“白芷,我一直就看不懂三哥,可是,现在好像更加看不懂了……为什么我觉得三哥好像很爱三嫂,可是,又好像都是假象呢?”
白芷没有说话,这帝妃之间的事情,公主还小,又得皇上宠爱,说了便说了……她岂敢来议论。
“我怕三嫂烦心……”欧阳若琪垂眸。
白芷看着欧阳若琪的样子,越发的心疼起来。如今的公主学会了体谅别人,可她突然怀念起之前那个任性可爱的公主起来……
“若琪!”
“啊!”欧阳若琪被猛然跳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将是欧阳玉琮,气愤的瞪大了眼睛,“欧阳玉琮,你找死啊?”说着,就将原本心里的沉郁一下子爆发了出来,想要去打欧阳玉琮。
“欸欸欸……”欧阳玉琮急忙躲开,“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我又不是君子!”欧阳若琪的话落下,就听到欧阳玉琮一声哀嚎的声音在附近回荡开来,惹得巡守的侍卫和过往的太监宫女纷纷侧目。
“你还真动手?”
“哼!”
“谁又欺负你了,我成了靶子?”
“哼!”
“……”
白芷和发财树跟在后面,看着前面边走边置气儿的两个主子,纷纷摇了摇头。
“你又三嫂干嘛?”欧阳若琪明知故问。、
“和皇兄的赌约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梅贵妃还是一点儿都没有松口的迹象……”欧阳玉琮撇嘴。
欧阳若琪挑了眉眼,晶亮的眼睛转了转,“如果你赢了,你想要三哥应允你什么条件?”
欧阳玉琮轻倪了眼欧阳若琪,“反正和你无关!”
“欧阳玉琮!”欧阳若琪气恼,咬牙切齿的喊了他的名字的同时,欧阳玉琮便嬉笑了声,拔腿就往未央宫奔去。
欧阳若琪在后面追着,这两个主子在宫里奔跑,却苦了白子和发财树。不过,两人也习惯了,到底两个人侍候的主子都不是让人安神的。
风玲珑看着欧阳玉琮几乎要抓狂的样子,不由莞尔一笑,缓缓说道:“嗯,本宫也好奇,逍遥王想和皇上讨要什么?”说着,轻倪了眼欧阳若琪,微微扇动了下睫羽。
“吼……”欧阳玉琮耸拉了肩膀,“三嫂,就算没有皇兄那许诺,我也是想要知道水染乾坤到底是怎么画的啊。”
“三嫂,就不告诉他……”欧阳若琪说着,皱着鼻子就看向欧阳玉琮,“哼!”
“若琪,你个死丫头……”欧阳玉琮气恼,说着就想去逮了欧阳若琪,却被欧阳若琪跑掉。
风玲珑看着在未央宫里,一个逃一个跑声音,嘴角轻轻勾起。一个人安静的时候,总容易胡思乱想,这些天,只要想的多了,她就觉得胸闷。也幸得老七和若琪天天来烦她,否则,她都不知道这宫里每天漫长的时间要如何度过。
“白芷……”风玲珑淡淡开口。
白芷上前,“娘娘?”
风玲珑偏身看向白芷,“若琪今天看着有些心不在焉?”
白芷反射性的看了被欧阳玉琮追着的欧阳若琪,拉回眸光说道:“回娘娘……公主刚刚是从永福宫来的。”
风玲珑听了,微微颦了下眉,方才轻咦道:“太后又给若琪提指婚的事情了?”
白芷点点头。
“太后是非要将若琪指给成沂翰……”风玲珑喃了句,眉心也跟着紧了起来,仿佛对于苏婉仪如此强硬的对霂尘的态度,有些不解。
欧阳景轩踏进未央宫的时候,没有让人通报,只是带着小豆子径自走了进来。就看到风玲珑一脸若有所思的站在那九曲桥上,手上还拿着鱼食。
他没有让梅子等人请安,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风玲珑……夕阳已斜,余晖带着霞光轻轻落在风玲珑的身上,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她不动,微风却轻扬了她的衣裙和发梢……这样的景象,让人顿时觉得好似一幅画卷。
也不知道这样看了多久,直到风玲珑感觉到有着一道炽热的眸光盯着她,她方才惊然回神,朝着视线来处看去……就这样不经意的直直的对上了欧阳景轩那灼热而深邃,仿佛看一眼便万年的深邃的视线里……
欧阳景轩走了上前,风玲珑就这样看着他一步步的靠近,忘记了行礼,甚至忘记了反应。直到欧阳景轩站在她面前一步的位置,近的他身上那龙涎香的气息淡淡的飘荡在鼻间,方才微微福身,盈盈一拜,“臣妾参见皇上……”
明明每晚都有来,明明每晚都有看到她……可是,却在她轻轻开口,声音透着委婉的悲伤时,心不自觉的开始不停的抽痛了起来。
原来,不管是他还是她,都是如此的痛。
什么话也没有说,扶起风玲珑将她揽入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鼻间是她身上好闻的沙枣花的气息……他吩咐了内务府,未央宫的燃香和脂粉都用了沙枣花的。这人喜欢,他也知道,她念着那广阔的天地,想念沙枣花开时,处处可闻的花香。
风玲珑将脸颊轻轻贴在欧阳景轩的胸膛上,听着他有些絮乱的心跳,然后手缓缓的圈上他坚实的腰身,闭上眼睛……静静的汲取着他身上的气息。
所有的宫人都已经背过了身去,夕阳独好,落在每个人的侧颊上,温暖而舒逸,就好似此刻空气中流淌着的温柔一般,让人觉得通身舒逸。
“景轩……”风玲珑轻轻开口。
“嗯?”欧阳景轩应着。
风玲珑抿了春,缓缓睁开眼睛,星眸中噙着或羞涩或踟蹰或茫然,“我……”她又抿了下唇,方才说道,“我想你了……”
欧阳景轩觉得,如果风玲珑就这样每次相见便给他说一句“我想你了”,他会什么都不管不顾,哪怕只有片刻欢愉的时光也好,他只想好好的和她在一起!可是,他不能……
一句“我想你了”……
可是,他却不能认真的去回应!
欧阳景轩什么话也没有回应,风玲珑微微垂眸,视线落在那明黄色的上好的缎面的龙袍上,轻然开了口:“这些天,我总能梦见你来了……”她说着,心中有着悲戚滑过,“总能梦到你在我睡着后来看我,可醒来后,一切静然,总是自己念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