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皇城中,曾经占据朝堂门生无数的黄胄贵族,昔日得尽先帝多年荣宠的贵妃罗璇,便是从罗家走出的嫡系一脉,这个曾站在庙堂之高,曾风光无限的家族,却只因站错了位,支持三皇子,最后在宫变中事败,家族一夜之间,从天堂堕入地狱,门下门人被抓的被抓,逃难的逃难,可谓是树倒猴狲散。
罗家当初的家主,先帝在世时,六部之首的工部尚书,如今,沦为牢中的阶下囚,只等秋后,被当众斩首。
这个没落的家族,早已消失在百姓们的生活里,几乎没有人去关注他们,没有人再去提起他们。
可如今,却因为皇帝的一道旨意,罗家再度被人提起。
“天哪,午时就要处斩罗家人?”一大帮百姓将张贴皇榜的公告栏围得水泄不通,一眼看去,整条街上,密密麻麻全是攒动的人影。
“不是说秋后处斩吗?怎么会忽然提前?”有百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历朝历代,还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处斩的时间明明定下,却临时更改,这是唱的哪一出?
“会不会和这几天京城里的事有关系啊?”有百姓窃窃私语的议论着。
他们不知道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但这几天来,京城各处戒严,随处可见披盔戴甲的士兵,挨家挨户搜查,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百姓们早就被这异常的动静弄得神经紧绷,这会儿,皇宫又出变故,怎能不让他们吃惊?
但不论百姓们怎样猜想,也只是没有证据支持的臆想。
皇榜贴出后,朝廷再度掀起轩然大波,崔浩率领武将,死跪在东御宫中,不肯起身。
冬日的暖阳虽然不烈,可足足跪上好几天,谁能吃得消?
宽敞的院落里,朝臣们跪满一地,个个面色苍白,嘴唇干裂,他们已有整整四五天没有进食,没有喝过半滴水,就算底子再强,这样下去,也支撑不住。
当圣旨传入这帮朝臣的耳中,原本神志不清的武将们,愣是如醍醐灌顶,瞬间清醒。
“王爷,这可如何是好啊。”一名三品武官,焦急的问道,“皇上他分明是在胡闹!这样做,天下百姓要如何看待皇室?”
帝王一诺,可值千金,这临时反口的事,怎能出现在皇室中?
这样子,百姓们会质疑皇室的威信的。
崔浩脸色骤然大变,眸子里染上几分决绝的固执,他抬起头,直勾勾盯着台阶之上那座巍峨的殿宇,提起一口气,朗声道:“皇上!请皇上收回成命!请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莫要为了一个女人,而动摇国之根本啊皇上。”
声嘶力竭的高吼,响彻云霄,东御宫内伺候的宫女,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乖乖的站在殿门外,对下方这些位高权重的大臣,各种同情。
哎,外人不知道,她们难道还不晓得吗?皇上这些天所做的一切,仅仅只是因为皇后从宫中失踪,从而震怒。
这些宫女并非以前在东御宫中任职的,而是在上官若愚失踪后,才临时被调派过来,至于先前那批,早已被关押在大牢,与那些失职的侍卫一道收监,随时都有可能人头落地。
庄严的殿门依旧紧闭,崔浩眦目欲裂,他确定,皇上一定听见了他的话,可帝王闭门不出,他能有什么办法?
不,他决不能让皇上做出自毁前程的事来。
眸光顿时一沉,他用力握紧拳头,“皇上,老臣知道您听得见,老臣一心为国,一心只为南商这万里江山,若皇上要一意孤行,老臣今日便一头撞死在这东宫内,只望皇上能够回头!莫要做出悔恨终生的错事啊。”
说完,他挺拔如松的背脊,逐渐弯曲,像是被这残忍而又沉重的现实击倒,匍匐在地上,冲着这座奢华精致的殿宇重重叩首。
他身后的朝臣,纷纷变了脸色,不安的咽了咽口水。
镇东王是在说笑吧?他该不会真的打算以死明志?
没人相信,崔浩真的会这么做,大多数朝臣只当他在用这样的方式逼皇上收回成命,唯有一些曾上过战场,跟随过崔浩征战的将军,心头一凝,暗叫不好。
“王爷,别……”话还未说完,崔浩已猛的撞向院子里那株大树,眼看着就要一头撞上去。
在场的诸位大臣,纷纷愣了,谁也没来得及出手制止,他的速度太快,根本没给他们反应的机会,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已冲到树下。
一些年轻的文官下意识闭上眼睛,不忍去看接下来血腥的一幕。
“砰。”脑袋狠狠撞上树干,鲜血犹如泉涌,瞬间喷出。
崔浩是抱着求死的心,要以死明智,不是在做戏,这一撞,撞得结结实实,峻拔的身体摇摇晃晃几下,竟一头栽倒在地上。
“王爷——”朝臣们到这会儿才从惊愕中醒来,厉声惊呼,想要冲过去。
但他们跪得太久,双腿早已麻木,没有知觉,忽然一动,一股酸麻的触感,从神经末梢传来,一个个歪歪斜斜的倾斜了身体。
“镇东王!!”南宫归霸急匆匆进宫,抵达东御宫时,便见崔浩倒在血泊里,不知生死的画面。
他心头一震,运起轻功飞入院子里,手臂微微颤抖着,蹲下身,探了探崔浩的鼻息。
不幸中的万幸,他还有呼吸。
“快请太医!”南宫归霸怒声大吼,上方愣神的宫女急忙跑下来,想要去太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