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挪到边缘看着他进房,身边的小提灯相继灭去,最后只余一点浅淡的光线,暗得连甫翟何时落回到自己身边的也不曾看到。耳边是叮叮当当的杯盏碰触声,腮边有热气传来,她骇了一跳,差点从房檐上跌下去,要不是甫翟及时拉住她,只怕她早已经跌个狗啃泥了。
“今天陛下……赐了我两坛子酒,朱启馋了一整日我都舍不得拿出来,专门留给你的。”他倒了一小杯酒给她,清冽的酒香把她肚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连忙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说道:“是上好的竹叶青。”她在瞿**营里的时候虽是奴仆,但阿库总是能够有法子向宫人门要到喝剩下的好酒,有时候她也会偷偷喝上几口,因此即便再好的酒她都能够一口尝出来。
遇上好酒,这样一口一口喝实在磨人,她推开他的手,抱起其中一个小坛子,笑道:“敢不敢同我拼?”
他还从来没见过女孩子喝酒喝得那么豪气的,他只当海弦是在吹牛皮,一会儿喝不上几口只怕就要败下阵来了,便道:“那就陪你拼一次,若是回头喝不过我可不许哭鼻子哦。”他顺手往她鼻子上一刮,她愣了一瞬,摸了摸鼻尖,他碰过的地方像是一块烙铁,烫得厉害。
甫翟先喝了一口,见她怔愣着,笑道:“你怕了?”
“谁怕了,这世上能敌过我和阿库的人可不多,我不是看不起你,不用半坛子,你一定输了。”说完她便仰头喝了一大口,烈酒顺着喉咙滑下去,一股温热顿时在胃里翻涌。她的脸上被酒气熏得浮起两朵红晕,粉润的脸颊配上她那双亮得出奇的眼睛,整个人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透着轻灵与娇嫩。
他一时间显得有些局促,竟不知道该将目光往哪里放,赶紧喝了一大口酒。海弦见他喝得豪爽,也不甘示弱,抢过来连喝了好几口。这样坐在房檐上无拘无束地喝酒实在很爽快,一时忘形,又开了一坛子。
最后两个人都罪得不省人事,甫翟倒还好,只是整个人软趴趴的,没有力气动弹。海弦却是醉得脑子都糊涂了,挨着甫翟犹自嘀咕着胡话,一忽儿哭一忽儿笑。
两人歪在房檐上睡了一夜,直到朱启起来巡院子时,才看到房檐上两个东倒西歪的人。朱启忙让一个小厮送甫翟回房,又留了另一个小厮把小提篮都灭了,仔细收起来。
海弦被朱启背去房里的时候,身上是滚烫滚烫的,面上的红晕还没有淡去,手背上也是火辣辣的,含芷吓得都不敢去碰。
甫翟被小厮带回了自己房里,喝了一碗浓浓的姜汤,醒了酒倒也无事,只是脑壳疼得厉害。他觉得稍稍清醒些,就出了房间,听说海弦喝醉了酒,不免有些焦急。他望着房顶上横七竖八的瓦片子,忙问道:“海弦那里送去姜汤了没有?”
“这会儿送去姜汤只怕是要灌下去了,那丫头喝了酒,又吹了一夜冷风,这会儿正病得不省人事呢。”
甫翟听后直奔西院而去。
海弦的房间大门敞开着,床边站着一名大夫,正在弯腰为她把脉,含芷坐在案边研墨,等着大夫开方子。甫翟看了一眼榻上的人,只见她正睡着,面颊上的两片红晕还未退去,此时整个人看起来竟有些甜美宁静。
他在床边坐下来,拧了一块湿手巾为她轻轻抹着额头。大夫诊过脉,对甫翟道:“姑娘并无大碍,不过是酗酒过猛,加上吹了一夜冷风,得了风寒罢了。”他写了方子交到甫翟手里,又说,“姑娘的体热难散。”又对含芷道,”回头记得为她解了外衣带子,千万莫要捂得太严实。”
含芷频频点头,把大夫送出院子,正准备回去照料海弦,却被朱启派去抓药了。
甫翟正等着含芷回来,等了一刻钟也不见人影,这才去屋外找人。朱启道:“含芷姑娘出去抓药了。”
甫翟急道:“宅子里有小厮,怎么把她派出去抓药!”
朱启道:“小厮们做事毛手毛脚,我实在不放心。”
听他这样说,甫翟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心系着海弦,急忙又回到屋子里去。站在海弦榻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大夫说要解了海弦的衣带,可他一个大男人如何动手。他稍稍碰了碰她的额头,不再似方才那般烫了。他深怕海弦高烧反复,于是侧过头去,掀开她身上的被子,几次想要去解她的衣带,可当他一碰上她柔软的腰肢,一颗心就蹦得厉害。
他敢上战场,敢出生入死,就是不敢去解她的衣带。疯丫头太蛮横,万一她醒过来知道自己的衣带被他解了,一定不管缘由一顿臭骂。想到那场面,他忍不住笑了一声,唤来一名小厮,说道:“快去把含芷找回来,越快越好。”又为她将身上的被子掀去一角。
小厮走后,他又重新拧了湿手巾为她擦汗。她睡得昏昏沉沉,眉宇间轻轻皱起,似乎睡得极不安稳。帮她擦完汗,他搬了一张凳子坐在她身边,中间她醒来一次,稀里糊涂地问了几句有关阿库的境况,之后又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