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陪着他一道用膳,她顿时觉得无比别扭,正要找借口推脱,刘况又说道:“除了陛下,还有凌侍卫也在。”
海弦心中一动,急急问道:“除了我们三人,还有谁?”
刘况摇头道:“再没有别人了。”
她想也不想便惊喜地站起身,说道:“我这就去!”
一路走来并无任何隆重喜庆之气,唯有红灯高悬,却因为昨夜的一场雨,红纸湿了大半,颓废地瑟缩在一起。其实这样也好,在宁国的皇宫里,她没必要太过招摇,静静地做一粒尘埃更能够享受到自在。谁也注意不到她,她才能肆无忌惮地去追求属于自己的东西。
乾阳宫内布膳的太监刚刚退走,袁霍坐在案桌前,穿着一件家常便服,看起来精神奕奕。甫翟立在一旁,正紧紧攒着眉头同袁霍讨论战事。
桌上堆满了黄黄白白的折子,袁霍亦是皱着眉,时不时地拿起一本奏折翻看着。海弦远远见他在饭桌前翻看折子,忽然有些涩涩的难受,于她而言,他或许不是个称职的父亲,可是于宁国而言,他也算得上是个好皇帝了。她走进门稳稳行礼,终是没有唤他“父皇”,只是说道:“时候不早了,先用膳吧,折子等会儿也能看的。”
袁霍见到海弦,终于舒展了笑容,抬头对海弦道:“今天是你的生辰,父皇让御膳房煮了面。”见海弦看了一眼甫翟,袁霍又对刘况道,“为凌侍卫设座。”
不多时有太监抬着两张几子进来,海弦与甫翟面对面坐着,袁霍将所有人打发了出去,只留了刘况在一旁伺候。袁霍并未忌讳甫翟,指着面前的打卤面,笑着对海弦说:“从前……宁国尚未初立的时候,你娘亲最爱吃打卤面,父皇也最爱吃你娘亲做的打卤面。”
袁霍没有称“母后”,而是用了“娘亲”,便是想趁此机会拉近同海弦的距离。
海弦只觉得喉口一涩,一时不知如何接口,他当真还记得娘亲做的打卤面?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得连她都快要忘记了,袁霍居然还记得。她说不上来是喜是悲,只是觉得娘亲若在,该是无比欣慰的吧。
眼前一碗热气腾腾的打卤面,散着诱人的香味。宫里的打卤面做工复杂,除了肉末和葱末,还拌了一层金灿灿的酱料,上头虾仁覆面,下边耗油垫底,精致繁复得已不似打卤面。她想起以前刚逃出瞿**营的时候,阿库偷得银子便会带她去官道的面蓬里叫一碗打卤面,那时候的打卤面最是可口,碰上饿的时候,她几乎可以吃下两大碗。
她勉强吃了几口,宫里的打卤面果然没有那时的味道,大概袁霍就喜欢这样精致的吃食吧。她放下筷子,淡淡说道:“可我不喜欢。”
袁霍微微一愣,旋即笑道:“你若不喜欢,朕命御膳房重新做别的,你想吃什么只管说。”
她从他眼里捕捉到几分失望,不禁有些后悔说了气话。她婆娑着袖口犹豫一番,低声说道:“你是皇帝,你喜欢便好。”见他面上浮起几分异色,突然觉得自己又说错了话,有些莫名的心虚。她重新拿起筷子勉强用了几口,却觉得味同嚼蜡。
甫翟见气氛尴尬,遂笑着开口道:“陛下宫里的私厨到底好,微臣今天难得有这等荣幸,全赖陛下的恩典。”
袁霍朗声笑道:“你要是喜欢,每日午间朕都赐你一份御膳也无妨。海弦要是喜欢什么,也只管告诉朕,朕让他们去准备。”
听着两人的谈笑,她暗暗松了一口气,迟疑了一瞬,随后站到中央对袁霍深深一拜,说道:“我喜欢的东西不多,但是一旦喜欢上了,一辈子都不会变的。我喜欢的,陛下真的愿意给吗?”
甫翟见海弦跪倒在袁霍面前,也顺势站起来走到海弦身后跪下来。
袁霍扫了扫满脸期待的甫翟,眼中不由透出几分欣慰,似乎隐约从眼眸深处绽放出笑容来。袁霍盯着两人好一会儿,忽地朗笑出声,停下手中的筷子命他们回坐。海弦和甫翟并没有起身,依旧直挺挺地跪着。
朗笑了一阵,袁霍才停下来:“打从相国寺里看到凌甫翟,朕就知道他将来必是可造之材。可你该知道,他的出身为朝廷所不齿,你堂堂公主……”
海弦忍不住抢白:“我不在乎出身,他们大可以不把我当公主看。”甫翟忙扯了扯她的衣摆,小声道,“陛下还有话说。”
袁霍漫不经心地吞着面条,说道:“都回座吧,有些事朕定然答应你,只是并非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