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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2023-09-30 作者: 苏蘼芜

王子腾看得清楚,妻子虽说也是姓史,但与金陵史家却不是一路的;岳父是真正的儒雅文人,妻子的脾性也受了很大的影响,她并不喜欢自己有些武夫习气,总有些若即若离的。虽说当初是自己前去求娶,然而却并没有什么爱慕私情在里头,因此面对夫妻之间这种尴尬的境遇,他也只能维持住对妻子的敬重,再进一步却是难的!

此刻敏感地察觉到妻子态度的变化,加上对之前的事情心中尚有愧疚,王子腾此刻自然要就坡下驴了。他私心里对岳父岳母那般相互扶持的感情极为羡慕,之前也一直苦郁于自己和妻子之间不上不下的关系,此番契机来了,不抓住岂不成了傻子?

被勉强算熟悉的男子强势地搂住,他还不时亲密地在自己耳畔吹着气,饶是史清婉早有准备,此刻也不禁羞红了耳根。虽说她是信息发达开放的互联网时代过来的,她是应当不重红尘不重物欲的修行者,她是立志要和王子腾好好过日子的……可再怎么着,记忆中那啥啥新婚夜都是类似于生理教育课一样的片段,曾经的史清婉,可是从来都没谈情说爱过的黄花大闺女啊!

默默念了几句清心咒,史清婉好不容易在王子腾的放纵下挣开身子,站在床边,带着三分恼意地狠狠瞪了王子腾一眼。然而落在王子腾的眼中,桃花眼眸中秋水盈盈脉脉,似喜还嗔,颊畔粉晕与幼嫩的肌肤相衬,朝霞映雪一般艳色生辉,他登时只觉得心头颤了颤,还没来得及把人再拉回来,就见史清婉如受了惊的兔子一般,飞快地穿过几层帘子消失在门外。

王子腾静默地看着那尚且兀自摇曳晃动的银红蝉翼纱,突地哈哈大笑起来。

朝内室啐了一口,史清婉坐在外间的大炕上,将一碗凉透的茶水喝得一滴不剩,脸上却还是满满潮红。紧紧握着手下莲花白胎茶盏,心绪平复下来,她回想着方才的种种,一边暗自嫌怪自己太不争气,一边唾弃着王子腾的动手动脚,冲着内室门上安静垂挂着的珠帘,又是一记白眼。

“绣蕊,叫厨房那边把饭菜都给端上来吧——”她话出来,想了想,又改口道:“算了,还是我亲自去瞧瞧吧!”

闻着蒸笼那边传过来淡淡的酒香,史清婉有些漫不经心地搅着手里的酱汁,搅完了后在砧板上咚咚咚地把大块的法制紫姜切成薄片,她嘟嚷着:“喝个水都五大三粗的,居然喜欢酸甜口的吃食!”装盘,将浅红色的酱汁淋在紫姜上面,收工。

这边史清婉忙忙碌碌着,那厢王子腾却如同偶然间发现宝藏的小孩子一般,心内又是惊奇又是兴奋,他优哉游哉自己穿着衣裳,看见旁边锦凳上搭着的一件眼熟的卍字流纹袍子,拿起来翻看两边,郑重其事地放在床上,心满意足地出了内室。

不管日后他如何老谋深算被皇帝忌讳,现在的他,都还是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一个会为了一件衣裳而欢喜的傻子。

“你们奶奶呢?”没瞅着想见着的那道窈窕身影,王子腾出声问道。

绣茗正照着规矩准备饭后的茶水,听着身后动静,忙转过来福了福:“因着今儿的菜色是奶奶吩咐的,里头大菜也是奶奶亲手做的,所以奶奶现下里去小厨房瞧瞧了!”

王子腾挑起眉头:“小厨房?”他倏忽想起之前分院子时母亲说过的话:“是原来烧热水的那处?”

绣茗点点头:“正是!”

史清婉站在灶前,躬身下去看灶膛里的火,接过绣芙递上来的干帕子,在早已经被水汽浸湿的蒸笼上抹了一把:“差不多了,你们帮我把上头盖的布给揭下来!”

旁边两个粗使婆子忙应承着,边上前去把上面湿漉漉地盖布取下来,又继续按史清婉的吩咐掀了上头笼盖。

瞬间,鸭肉本身的清香和酒酿的甜醉在这小小的厨房里弥散开来,还带着姜片葱丝的一点辛香,瞬间勾起了正站在门外的某人腹中馋虫。

史清婉一回过头来,正瞧见门口傻站着的王子腾,此时她心里的别扭已经差不多消散了,想想,王子腾方才的行为也不算过分,毕竟是一个多月没亲热的媳妇,腻歪些……也是正常的!

见他欲进屋来,史清婉忙阻止道:“君子远庖厨,二爷还是先回去吧!”

王子腾依言收回了已经跨出去的那只脚。

陪着王子腾用了饭,这一趟折腾下来,已经是未时三刻,却又到了史清婉午憩的时候,看着丫鬟仆妇们有条有理动作安静沉稳地将饭桌抬了下去,史清婉接过绣茗奉上来的茶水,有些魂不守舍。

想起午憩,史清婉才想起来,今天晚上,论情论理,王子腾都必是要与自己同房的!哪里有女子会把久别的夫郎拒之门外的?若是自己真的这么干,只怕和面前这个便宜夫君从此以后——就没有以后了!袖子底下,纤纤玉指紧紧攥着帕子,史清婉不断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内里何等心潮澎湃,面上却全然不显。

对于身旁妻子现下里心中如何纠结,王子腾是丝毫不知,他这一餐用的却很是舒心,想着此番妻子不但贴心地为自己制了衣裳,还亲自下厨素手调羹,他心情更是愉悦几分。

“奶奶,香已经燃着了,您爱吃的果子也用凉水湃在水晶缸里头,您看——”绣芙绣蓉两姐妹专管着史清婉衣食住行,到了点便过来请史清婉去午憩。

听着绣芙绣蓉的话,再瞥见王子腾眼底的微光,史清婉心中哀叹一声,莫名地来了勇气。罢了,早晚也要习惯的,就从这儿开始吧!无论王子腾是否为良人,总要察看察看再说。唐人曾有言“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这其间道理自己也不是不懂的,要么“至亲”,要么“至疏”,只在这一念之间,若是连这么点坎都无法当机立断地跨不过去,那日后,自己又怎么能够修成正果,再回去见父母呢?

“我是个苦夏的,往日在家中时,暑热天气都不敢出门,也没多少别的事情能成天做的,因此每每这个时辰都会小憩一会儿,便是躺着也是好的”,史清婉对着王子腾解释道:“这正午日头最是厉害,却正合静气宁神,二爷以为如何?”

王子腾点点头,目光清亮地盯着她:“确实如此!既这般,想来二奶奶不会将我拒之门外吧——咱们可有许久不曾一起说话呢!”

史清婉着实没想到他竟然这样直白地便提出要求,看着他的眼眸,似鬼使神差一般愣愣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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