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归属感这种东西其实是奇妙的,而且这种处境下,若是唐曦颜能感觉到那就是奇怪了。
前世,她拼死挣扎,无所助力;今生,她一力挑起家的重担……可是这个家给过她什么?
唐曦颜不说,谁也不想。白梅珍已经习惯这个年仅六岁的孩子的照顾,理所当然的依靠,却忘记了,唐曦颜在她面前,也只是个孩子。
每当这样的时候,唐曦颜便会从心底生出一股子孤独和寂寞来,说到底,她依旧是这个世界上的一个独行者。
只是这样的想法很模糊,在唐曦颜的脑海里,其实也就是一会儿就过去了。
白梅珍想要儿子,唐曦颜觉着自己心里是矛盾的。弟弟她是喜欢的,这件事情本身也是喜庆的,目前的家亦是温馨的,可这种喜庆和温馨,莫名的被什么东西给掩盖了一些……
她安顿好白梅珍之后出来时,正好是傍晚时分,斜斜的夕阳趴在山边,玫瑰色的光华铺满大地。而九月末的红崖子,被包围在一片缤纷的色彩当中,树木都要枯了,红黄绿褐数种颜色交相辉映。
这样的景色叫她怔了半晌,这个地方,该美的时节,还是美的,只是去年,她怎么没有注意到呢?
一会儿,饮羊的唐汉生回来,打断了她的遐思,“娃,咱家地里那些百合,今年就不用管了吗?”曾经种在园子里的那几株,都是自生自灭的,唐汉生和红崖子人,都没有正经种植过百合,这一年下来,唐汉生觉着工序少的可怜,除了偶尔去看看有没有杂草之外,后半年整个都闲下来了。
唐曦颜想了想,道:“这几天有活计呀,我们得去给百合地里上肥料,种的时候用的几乎都是化学肥料,对百合不好,这次要把农家肥都上了。”本来这深翻上肥料的时候,也是十月多的事情,只是这几年,红崖子的气候偏冷,怕是过些日子地都要冻上了,唐曦颜觉着,还是先把地翻了吧。
唐汉生却睁大了眼睛,拴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扭头不解的道:“这百合的肥料咋上呀?”这些年红崖子种植的农作物,都是上两次肥料,一次是种植的时候直接上在地里,另一次是在五月份左右洒在地里,借助雨水渗进去的,但是第二次上的都是花肥,这次孙女儿说要上农家肥,这可怎么洒?先不说固体不融化的东西粘在植株上面不好,就算是洒下去,那也是风吹日头晒的,根本够不着根部,怎么吸收?
这也难怪唐汉生不明白。
唐曦颜知道他想岔了,便解释道:“种百合的时候,咱不是隔行种的吗,这次就把中间空的那行给翻开,再把农家肥洒上,埋了就是。”
这么一说,唐汉生顿时明白了,“我就说嘛!赶明儿咱两就去。”唐汉生上前,揉揉唐曦颜的脑袋,“你这娃,不种地都可惜了呀,这些老庄稼人都不知道。”
唐汉生的赞叹叫唐曦颜直翻白眼,难不成她看着就像是种地的呀,种地没啥不好,但是对于现在的她和现在的红崖子而言,那是相当不好,这个出路她可不喜欢。
如若不是知道这百合在外面的行情,唐曦颜说不定就想别的办法去了,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在这里种地?
唐汉生不知道唐曦颜的想法,乐呵呵的进屋去。
唐曦颜走到外面的场上时,就见学生们已经下学了,三五十人从小到大排着队,从河沟里走了下来,唐曦雨和云露露以及敏敏这三个小不点儿都在最前面,而苏雪晴则在稍后一些,很是不甘心的伸着脖子和前面的唐曦雨说话。
一群孩子喧闹的声音十分响亮,整个山里都荡起了回声,却一点都显得喧闹……一切,都是温暖美好向上的……
唐曦颜不由记起,前世,两三年后的她,整个身体瘫在炕上,只能听着这样的声音,抱着借来的课本,整个脑子里都是和小伙伴们一起晨读的声音,一起做游戏,一起下雪的情景……那个时候,她是如此如此的羡慕,如此如此的向往。
她很努力很努力,很努力的自学,时时刻刻盼望着能和大家一起……
可当她真的站起来,能够一瘸一拐的和他们一起上学的时候,她等来的不是那样的美好和温暖,而是孩子们的嘲笑而已。
那时候,阳光都是刺眼的,直到有一天,她看过白炽灯的光芒,她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颜色。
谁说,人之初,性本善呢?那样懵懂的年纪,为何就学会了嘲笑讽刺这样的事情?唐曦颜站在河沟上面,看着唐曦雨的眼神,有些紧张了起来。数年之后,那个小小的可爱的女孩儿,会不会经受那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