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云寺的积雪还未彻底融化,白雪皑皑,寒雾靡靡,被冰雪覆盖的青松弯了枝桠,欲断不断的挣扎着。
稍有风吹草动,便发出孱弱无力的晃动,看得你不禁为它捏一把汗。
辰时将尽,灰冷的天黯然不见起色,仿若连山上的神明察觉了,血雨腥风将至,平静得不可思议。
柳元鹤让圣驾行在最前面,明黄的队伍向着山顶的寺庙缓缓蠕动,他则自己走在最后头,一步一步踏上蜿蜒却平整的石阶,许多回忆随之涌现。
德顺十年,三月。
他初次来到京城。
从柳镇出发时的雀跃感,一直到走进繁华城池的那刻都不曾消失过。
虽然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父亲却只带了他来。
至今,他还记得哥哥们羡慕的目光。
三月,春暖花开的明媚时节,落英缤纷,处处是风情,未足六岁的他见识了华都的美,壮阔,豪情万丈。
那时他想,这儿真好,进城后阿爹就给他买了身新衣裳,栗子又香又甜,豆腐脑入口即化,当街的叫卖稀奇古怪,看得他眼花缭乱,流连忘返,若然能永远住在这里住下来就好了。
可笑的愿望很快就得以实现。
阿爹将他送去官衙消了籍,这下立刻叫他慌了神。
饶是他再小也知道消籍是什么意思。
柳家穷得家徒四壁,打小就有别的孩子笑话他们,早晚你家要卖几个孩子才活得下去。
他抱着阿爹的腿哀求,阿爹却摸着他的头对他说:这是你的命。
然而,何为命?
年幼的他根本不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