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马瑞文被抬回寝处,起初仍然是一副痴傻症状,可不多久,面青身搐,白沫横吐,已然濒临命之绝境。
玲珑老师叔轮流在旁边调理输气,可都不见效,可叹一个全心求死的人,旁人再怎么用心,也只是枉然。
大家都在无可奈何,焦头烂额之际,突然茗儿抱来一架黑琴……陈罗敷的黑古灵琴,送到玲珑面前。
“姐姐,马庄主即将赴了黄泉,好歹他待我们不错,你们当初也是琴音相会的知音,不如你弹奏一曲,送一送他,让他黄泉路上不寂寞!”说着,茗儿忍不住嘤嘤哭起来了。
玲珑何尝不难受?
若说这琴音的际会,那心中翻腾的便不是河湖之浪了,乃浩瀚之海才能形容。
当初,自己并没有得到庄主同意,取下他的琴,沉吟在曲中,那个门旁痴呆听着的就是他马瑞文;还有那夜,浩瀚之音渐趋颓靡,难道就要应在今日……一个有情有义、身残志坚的汉子,只能让自己的人生在今晚中断?
玲珑泪如雨下,叮咚琴声从指间流淌,把那雪花纷飞的昆仑山、春意盎然的镜湖岛都写意进去,长髯飘飘、宽肩紧腰的瑞文仿佛又英气勃勃的站在了面前。
“姐姐,姐姐,庄主动了一动!”茗儿突然道。
玲珑赶忙住了手边这琴瑟,凑过身子一看,果然刚才已然半死的马瑞文突然脸上滑落了泪水。
“必是这琴音唤了他魂灵回来!”钟雷道。
听老师叔这话,茗儿突然站了起来,“我把姐姐那黑琴也抱了来,我们一起合奏,或许庄主能就此醒来也说不定!”不等旁人回应,这茗儿三五步小跑出了这门,急切往玲珑住处去了。
不大一会功夫,果然见她吃力地抱这另外一架黑琴过来。
若在往日,玲珑是绝对不许旁人碰触自己这架黑琴的,当日从霁月山庄救了这琴,却没有救回燕南春,从此这心中伤痛任谁都不能抚去。
这琴便是她的燕南春,这琴音便是燕南春在跟她絮絮低语。
但是今天例外,马瑞文要死了,而且好像非琴不能救治,所以,玲珑忍住了琴被她人抱来的那份不满,沉了沉心,理了理气,闭起眼睛,抚出琴音来。
而陈罗敷的那架琴面前却是坐着茗儿。
大家只知道茗儿绣功非凡,却从来没有人知道她居然会弹琴,可是此刻,也是为着这将死的马瑞文,茗儿也抚起琴来,而且是沉心静气,仿佛在和琴说话一般,把自己这么多天的故事,应和着玲珑的琴音慢慢说出口来。
那初来时,待在箱子里被托运时的忐忑,在地堡中初次看到庄主时的仰慕倾心,被召唤出去陪侍在明月旁边的胆战心惊,庄主对自己视而不见的心痛难过?
茗儿弹着弹着,眼泪满满流了一脸,不过这琴语旁人哪能听懂,倒是玲珑明明白白、真真切切给全部领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