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诊之下果然不出所料。这个当年的孩子,是习过武并且具有深厚内力的,只不过曾经用过一味毒药,生生去了一身的武艺与内力,使其与寻常家文弱的大小姐无异。一般的医者就算为其诊了脉息,定然也看不出丝毫破绽,但颜如却是可以将其诊断出来的。
只因她曾经见过这味毒药,知晓服下这味毒药的人将经历何种痛苦,也知晓这味毒药出自何人之手。这本是月隐门主月隐卿为自己的门人备下的,一粒药,可以让背叛了门规的人从此一无是处,生不如死。
然而,面前这个当年的孩子服用此种毒药,显然不是为了惩戒其违背门规,而是另有作用。凭着自己多年来对月隐门主的了解,此种男子,断然不会甘心被人利用之后又被过河拆桥,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可是,这个曾经的孩子可否知晓月隐卿如此作为的深意,她是心甘情愿而为之,还是被人利用?如果她知晓了所有隐藏在暗处的真相,是否还会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将自己隐藏在这危机四伏的深宫之中?
不过,事到如今,已是无可挽回了。说到底,如果当初自己能好好保护着这个孩子,如果能从未辜负过故人的托付,眼前这一切,便是无可发生了。
思想至此,便有雾气迷了双眼。
正在颜如伤感之时,忽听得身后的棱窗一阵轻响,还不及回首去看,便已然感觉到有人站在自己的身后。颜如内心惊慌之际,只听得身后的人开口说道:“怎么神医还不曾为我家瑾王妃解毒?”
听声音倒是个完全陌生的男子,颜如回首去看,只见身后站着一位水墨色长衫的男子,束发,腰间一条月白宽腰带,配着一柄长剑。好似美玉般的脸上还未曾有多少风霜侵蚀的痕迹,看来是个年轻人。
此时这个年轻人正那一双星眸看着自己,冷若冰霜的面目之上,看不出任何感情。
颜如看着这个男子,一敛方才的悲伤之情,对其说道:“不知公子却是何故在此?可是未曾听见瑾王殿下方才的吩咐?”
那男子听闻此话,唇上忽然一笑,随即回答道:“我家主子的吩咐在下自然知晓,在下的职责所在便是护卫瑾王妃周全。方才听到这寝殿之内的异响,特来看看神医可是出现了什么差池?”
话音刚落,只听得熬药的小炉一阵响声,却是调制的药已经熬好。颜如遂一面行至小炉旁侧,熄了炉内的火,一面回首对着那男子说道:“药已经熬好,民女要开始诊治了,还请公子离开。”
那男子听到颜如的话,朝着床榻之上的锦兰望了一眼,随即又是一笑,行至颜如身边对其轻声说道:“如此,便有劳神医费心,日后定当重谢。”言罢,便向着棱窗处一纵身,接着便消失踪影不知去向。
方才那男子经过窗下之时,有阳光晃进来,正照在其腰间那柄长剑之上,颜如望着那男子离去的背影,恍惚之间一怔神,忽然觉察到那柄长剑曾经是见过的。只不过当时这柄长剑的主人,并不是这个面目上不染风霜的年轻人,而是一位双眸之内永远清淡闲适,整个人好似云中之仙一样的男子。
如此细想,便瞬间明了,这个忽然现身的男子也是大有来历,想必同着床榻上的人一样,都是月隐门内之人。
颜如忽然隐约明了月隐门主月隐卿到底要做什么。思想之间,脊背处一寒,转过头看了看昏迷着的锦兰,心中又是一痛。遂也不再多想什么无用之事,而是拿起那盏水晶小碗,盛好了药置于一旁。自己则缓步行至床榻便,取出银针,为身中毒药的锦兰施针逼毒。
待四十九根银针悉数施布于锦兰身上之时,床榻之上原本昏迷的锦兰忽然自口内吐出一口暗红色的毒血来。颜如替其拭尽唇边的血迹,自身上取出一粒药丸放入其口中,又拿起那盏水晶白碗,扶好锦兰,将那碗内的药液悉数喂了下去。
锦兰的脸上,终于渐渐显出血色,气息也逐渐平稳起来。
颜如将其重新置于床榻上躺好,遂行至桌案旁侧,在那熏香的小炉之中重新放了一味特制的香料并点燃。做完这一切,颜如轻轻拭了拭额角的汗水。
站在原地思想片刻,又回转至床榻边,用着不知名的药水,将锦兰肩背处的药膏洗掉,使之重新恢复了蝴蝶形状的印迹。最后深深望了一眼尚未苏醒的锦兰,便放下床边的软帐,推开寝殿的大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