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观察之后,我忆起刚刚在外面看到的那一群人当中,这个被称作风后的男人当时也在场,只不过注意力一直被某些人牵引着,大雪又迷蒙了人的视线,没有注意到这个风神俊逸的男子而已。
陶潜礼貌而疏离的谢过,而后道:“风后的关心陶某实在不敢当,轩辕氏同你们不是还有要务要商议,怎么……”陶潜注视风后的目光礼貌而疏远,这是在向风后传达他的排斥和拒绝,“难道这么快就结束了?”
风后对陶潜的漠不关心并不在意,双手朝火盆伸过来,稍带了些风势,稀疏的火苗立刻借着风势燃烧得旺盛起来。他说:“这么多日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喜我。”面无表情,仿佛他说的话不是在述说他的情感,而只是对一件事实的阐述。
陶潜默不作声,把前些日我和他一同到附近山上偶然采到的山药架在火盆上烧烤。随着山药被木火烘烤出的香味在屋内散播开来,我也隐隐觉察出陶潜和这个风后之间的关系有那么点非比寻常。
清了清喉咙,我笑问风后:“风后,既然你名为风后,是司管风的风神吗?”基本上就是没话找话,我不想让面前这位帅哥和陶潜在我的地盘上发生矛盾。
沉默的尴尬被打破,风后紧盯着陶潜的目光慢慢转向我,诧异的将我上下打量了一遍,随即想起什么,浅浅勾起唇角,声音温和道:“听说女魃上仙偶遭歹人算计失去记忆。风某观之果然不错,”顿了顿,他一改对陶潜的敌视,随和地点点头。“我确实司管风向,风后只是族人对我的过高尊崇,我叫风飞廉。平日里你可以和其他仙祉一样称呼我飞廉。”
我了然的应了一声:“飞廉。”
时陶潜架在火上烘烤的山药已经差不多熟了,听我和风飞廉聊得还算投契,脸色不愉的把一块烤熟的山药扔给我,转而又扔了块给风飞廉,语气不善的对风飞廉道:“快点吃,吃饱了就离开。”
不明白为何平常脾气温和的陶潜在风飞廉面前会这样的饱含敌意,我这间小屋子都因为他们俩的对峙而显出几分剑拔弩张。幸好我这屋子里没什么锋锐利器,否则俩人说不定对峙着对峙着就掐起来。
如陶潜所愿,风飞廉吃过烤山药便起身告辞离开,神情相较不久前进屋时有所好转,但眉宇间却隐隐透出几分落寞。我本不打算干涉别人的私事。想不到风飞廉才走,陶潜骤然间扔掉他自己手中烤熟的山药,好端端竟是发起脾气来。
我权衡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道:“你和那个……风飞廉……有仇?”
陶潜气恨的把嘴中绵软的山药咀嚼得稀巴烂:“他是我情敌!”
“呃……”我睁大眼睛,“我、我怎么看着不像……?”
“怎么不像?”陶潜提高嗓音反驳,见我脸色微变,嗓音很快又弱了下去,“他当着我的面和祝融暧昧,这可是我亲眼所见。他一定是故意为之,故意想让我知道他对祝融的心意,故意让我知难而退!”
我说:“亲眼所见也未必是真……”俗语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可是刚刚风飞廉被陶潜赶出去时眼角眉梢那丝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不知道如何同陶潜说,对于感情这种事,还是当事人自己去探明发觉。我作为一个外人,说多错多,我不想失去陶潜这个朋友,也不想看见他为感情的事情而纠结痛苦,所以等我深入了解了他们三人的感情,再给陶潜提出些建议也不迟。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的生活亦如从前般安静平淡。姜九黎自从那日把我推给轩辕氏,就再也未在我面前出现过,而轩辕氏,也因为冬季民众缺少粮食而调集他的臣民去逐鹿附近的山上狩猎,因为祝融的归来,陶潜这些天来看我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所以一场大雪之后,我除了自己偶尔在屋外堆堆雪人挖挖雪洞,生活变得有些空虚和索然无味。
人在过分空虚的时候,就喜欢回忆过往和反思自我,可惜我的“过去”实在短暂,从我醒来至今不到半年而已,在这不到半年的时间里,我识得了自称我哥哥的姜九黎,而后在来往逐鹿的一路上,又熟识了九大长老和谷妖娆、雪姬,随后在逐鹿之内,又交到了一个自称和我来自同一个世界的陶潜,继而通过陶潜又认识了火神祝融和风后风飞廉,而那个被尊仰的逐鹿首领轩辕氏,所有人都告诉我他是我义父,对此我也不想多加言词去反驳,我认识的这些人当中,每个人都对我很好,真的都很好,就算把我推出怀抱的姜九黎,在把我推出去之前,也在不知不觉中保护着我,每次遇到艰难险阻,他都会悄无声息挡在我身前。
是的,他们都对我很好,很好很好,好到……我始终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我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个外人。
漫步在冰封的院子里,来往的侍者遇到我,都会自动自觉的躬身朝我施礼问安,礼数十足,也客气十足,善意之中,还有着明显的疏离和敬而远之。
不知何时,我已经走到火神祝融的住处门外。一个不算大的院落,在这个世界里,已经算得上豪门富户。在过往的无聊日子里,我曾来过这里很多次找陶潜打发时间,所以不知不觉间,来这里已经成了习惯。站在柴扉之外的一刹那,盯着那简易而不失精致的房屋,我才发觉,原来,我能够去的地方几乎只有这里。
火神祝融是天界上仙,所以平时都不怎么住在他人间的住所,这里挂着火神住处的牌子,实则里面真正住的只有陶潜一个主人。
来过那么多次。今天还是第一次碰到祝融在家。一进门,我就看到那天风雪中盘旋在祝融头顶上的那只巨大怪鸟。见我推门而进,那怪鸟就跟看家护院的小狗似的,嘎嘎嘎叫了起来。瞧那就要喷火的小模样,还真有几分凶悍。
听到屋外的动静,先是侍者。而后陶潜才急冲冲奔出来,脸颊红润,红唇比之从前要红肿一些,衣衫也凌乱的半敞,就算我此时失去记忆,也能猜到陶潜奔出来前在屋里发生了什么。
我扯了扯嘴角,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偏偏越是窘迫,嘴巴还不听使唤了:“你……你……你们继续,我这就回去……”
立马,陶潜那张脸更红了,红得好不异常。他急急扯住就要转身离开的我:“别、别……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们……咳咳……”他干咳两声,“外面冷,咱们进屋去说,我还想着,你一个人在家无聊,打算午后寻你去后山挖些咱们上次储藏的山药回来,你来了正巧。”
陶潜明是为我开脱解除尴尬,我怎会听不出来?脸上讪讪而笑,随着他的拉扯进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