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峨是慕觉的二哥。许如凉小时候一直唤他作“二表哥”,可是在得知琼崖还有她还有另外四位表哥,而慕峨在所有表哥之中排第四之后,她有些犯难,究竟该怎么称呼慕峨?
慕峨得知后,主动对她说:“若是阿凉愿意,唤我‘峨表哥’可好?”
从此她便改口唤他“峨表哥”。
峨表哥,是前世在她成为皇后之后,唯一一个仍然坚持唤她“阿凉”,把她当亲妹妹般爱护的人。每次颜茗在庙堂上攻讦她,峨表哥都会尽力维护她,为她辩驳。甚至庆安六年门阀逼宫时,是峨表哥单枪匹马闯禁宫,突破重围,到她身边守护她……
今生她大概能够远离这些非难攻击,不再需要峨表哥挺她,但也还是应该去见见峨表哥的。见过了,也就不会遗憾了。
许如凉想着,点头应了慕觉。
慕觉喜得顾不上洗把脸,一股脑子从床上蹦下来,拉着许如凉一路横穿跑过内院,来到王府花园深处的练靶场。
还没出林子,远远的就听见破空声。
一支羽箭从耳边掠过,稳稳扎在身边树干上。
许如凉和慕觉惊得呆立原地忘了动弹。
片刻后小厮拨着树叶寻过来,看见她俩,忙朝身后报信:“爷,是二小姐!”
就有一道初具男性特质的嗓音传来:“小觉?”
牙色直裰出现在林外,少年的身姿单薄却挺拔,逆着晨光,仿佛镀了层金色的辉光般,显得那么的不真实。只有那熟悉的浓眉大眼。依稀符合前世的印象,让许如凉认出来,他就是慕峨。
“十年前”的二表哥,原来这般稚嫩,她都已经忘了。
许如凉凝眸望着。
慕觉已经拔步朝林外跑去,扑进慕峨怀里娇嗔:“二哥,刚才吓死我了!”
“我以为是兔子。”慕峨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怎么不走大路?穿树林子有多危险你知道吗?还好刚才我没对准你啊。不然的话。那支箭现在就该插在你身上了。”
慕觉不以为意地吃吃笑:“人家想快点见到你啊,走大路太远了。”
“下次不许了。”慕峨温柔地教训着,放下她。似乎这才留意到还有一个人,认了会儿才认出是许如凉,打招呼:“阿凉也来了。”
“是。见过峨……二表哥。”
许如凉略略福身见礼,一如她真正只有八岁时那般谨小慎微——不想引人注意到她的“突变”。
慕峨点点头。神色淡淡的。
从前他待许如凉也只一般,甚至有些不太喜欢这个木讷的表妹。因为她的呆板会令周围人跟着觉得拘束,不自然。
许如凉印象中,峨表哥第一次和她说话,是在哥哥的灵堂上。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在灵前哭得瑟瑟发抖,峨表哥把她揽进怀里,低声地安慰她:“阿凉别怕。以后表哥护着你。”
自那以后,表兄妹俩才逐渐熟稔起来。
而当下。还只是一般。
许如凉笑笑不语。
慕觉就邀功似地道:“二哥不是要给我表演百步穿杨吗?丹阳也想看,我就带她来了。二哥你快表演啊。”神秘兮兮地笑了笑,“这次换我奖励你。表演精彩有奖喔。”
“好!”慕峨应景地朗笑,“那你可要看仔细了。”利落地搭弓上箭,说不尽的潇洒飞扬。
许如凉痴痴地望着。
慕觉睁圆了眼睛盯着,眼皮都不眨一下,生怕一眨眼就错过了什么。
但见檀弓开满,箭矢飞芒。
只一瞬间的工夫,雪般铮亮的锋利箭头似流星划过天际,扎在百步开外的柳树上。
对面检靶的小厮就挥起了小红旗。
慕峨长吁一气,不掩得意。
慕觉雀跃地拉起他的手:“快去看看。”
慕峨提步就想走,回头看见许如凉,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手中大弓递给小厮,空出手来拉许如凉,“阿凉也一起吧。”
这个表妹从来都不会拒绝的,他也就不问了,直接替她做决定。
可许如凉却已经不再是八岁小丫头。慕峨的指尖碰触到她的肌肤的一瞬间,许如凉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
慕峨落了空,有些诧异地望向这个文静的表妹。
许如凉想解释,可是想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合适的话,窘得无地自容。
偏偏天真的慕觉还要嚷嚷:“丹阳,你怎么了?”
“我……”窘到家了,也就释然了。许如凉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抬起头来,若无其事地笑笑道:“没事,我们走吧!”
不经意的嫣然一笑,灿若星辰,全数落进慕峨眼里。
区区数月未见,印象中木讷的表妹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变得这般……灵动。乌黑的眼眸似珍珠般熠熠生辉,白皙的面庞韵透着浅浅的绯红,俨然果子初熟的样子,一颦一笑都倾漏着灵气。
慕峨眼底闪过惊艳。
只还未及多想,就被慕觉拽着去到柳树下。
慕峨抱起慕觉举过头顶,指给她看,箭头已经完全没入树干中,箭杆上还穿着一片柳叶。
百步穿杨,名不虚传。
慕觉兴奋地直拍手。
慕峨放她下来,又看向许如凉,迟疑着要不要也抱许如凉看看。
他知道平阳王府的家教和他们的不太一样,讲究“男女大防”。但从前总觉得许如凉还小,他就没怎么在意。不过许如凉刚才的举动,大约是已经意识到了男女之分……
可若不理她,又有失偏颇。
他正拿捏不定时,许如凉小小声地问起了慕觉:“你不是说二表哥表演得精彩就有奖励吗?在哪儿呢?快拿出来吧。”
不着痕迹地就转移了注意力。
慕峨不自觉地吁了口气。
慕觉神秘一笑,掏出申猴印章,献宝似地递给慕峨。
许如凉哑然。
慕觉却不理会她的。又掏出自己的印章,“我用这枚巳蛇的,二哥你看。”欢快地卖乖:“以后别人只要看见这两枚章子就知道咱们是兄妹啦。”
“傻丫头,不看章子也知道咱们是兄妹。”慕峨宠溺地揉着她的发,打量着印章,发现申猴章下刻了字。
峨峨洋洋。
巳蛇章下却没有字。
慕觉顺着他的视线也发现了,疑道:“这是什么?”
“那就要问你啦。这可是你送给我的奖励。”慕峨噙着笑:“为什么选这几个字呢?”
慕觉连本朝通用的台阁体大字都没认全。更不认识秦篆。一下子答不上来,只好小声问许如凉,“为什么选这几个字啊?”
也就暴露了这印章是从许如凉这里搜刮去的事实。
慕峨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她一眼。
慕觉吐舌。
许如凉小声地提醒她道:“取自‘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
慕觉立即高声道:“取自‘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
二人的小动作全部都看在慕峨眼里,不禁对许如凉的学识心生赞叹,起心再试她一试。遂又问慕觉:“那这两句说的是什么呢?”
想来慕觉答不上,又该问许如凉了。
慕峨等着她。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却听慕觉一本正经地解释:“鹅鹅像泰山,羊羊像江河……”眉头一皱,努嘴道:“什么嘛,那鹅是鹅。在水里游,泰山是山,鹅鹅怎么会像泰山?羊是羊。会吃草,哪里像江河?”还好像很有理似的问慕峨“二哥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