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事?”商成诧异地问,“什么喜事?”
陆寄小心翼翼地把手卷放到几案上,先不忙解释,只问商成:“屹县县令乔准这个人,子达有过交道没有?”
商成不解地点了点头。陆寄这不是明知故问嘛。他既是屹县人,起家也是在屹县,怎么可能不认识乔准?虽然两个人只见过几次面,话也谈得不多,不过交情还算不错,年初他刚刚接任假职提督,下令全卫各州各县具实核报流民的情况,离燕州最远的屹县,公文却来得最早,乔准的这份心意和友情他是一直记在心里的。
陆寄端起茶盏啜了一口,笑着说:“上月底子达去枋州之后,工部的沈从事因公路过燕州,到我那里说了一桩奇事……”
这桩奇事就发生在屹县。
今年的旱情并没有开春时人们所预计的那样严重,但是雨水明显比往常丰足丰沛年头要少,虽然官府大兴水利工程到处挖渠掘井修堰围塘,毕竟推行的时间晚,急忙间还见不到功效利益,所以大部分府县在预测秋天收成时都提到今年大概要歉收。惟独屹县递上来的公文里说,今年的粮食产量可能不会下降,也许还会比往年稍高半成。卫牧府收到屹县的公文后倒没引起什么重视。一片叫苦声中有那么一两个县报喜,本来就是很平常的事情,地方官为了讨上官的欢心,在不涉实务的公文里做点花俏虚辞也是司空见惯,自然就更不会有人把此事当真。可不知道搞的,屹县灾年丰收的事情竟然被工部燕渤司的人听说了,下去一查,情况居然还真如公文上所说,屹县很可能有个丰收年景。不仅如此,屹县衙门在境内推广的改良农具和耕作方法也让工部的人大开眼界,不少的新农具连他们都没见过。两个工部小吏不敢怠慢,当下就写了公文急送回上京。这下不得了,连上京都被惊动了,正在渠州公干的一个工部从事连燕山卫署都没知会,翻山越岭取道南郑径直就奔了屹县。直到那位从事在屹县做完考察来卫牧府商谈公务,陆寄这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确实是喜事!
一个令人振奋鼓舞的好消息!
商成兴奋地在座椅里坐直了身体,目光炯炯地望着陆寄。在任何时代,能让老百姓吃饱一一先不说吃好一一都是无比重要的头等大事!对于老百姓来说,还能有什么事情比喂饱肚子更重要吗?他激动地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几步,对陆寄说:“这是了不起的事情!乔县令做了一件我们想做又没能做到的事情!这样,我们联名上书,请朝廷为乔准加官,加散秩,要通令嘉奖!就算有封爵也不过分一一这份功劳比起野战功勋还要重!”他一边说,一边还在心里责怪自己:哎呀,自己就知道一些农业方面的事情,怎么就不记得安排人去做呢?他对自己的失误而感到懊悔。嗨,自己一天到晚东奔西走地也不知道在瞎忙些什么,竟然把这样重要的事情都给忘记了,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陆寄说:“工部的意见差不多和你一样。沈从事说,他回去之后马上就要请朝廷在平原府周边划几个县出来试着推广屹县的办法,只要证明这些农具和耕作办法都可靠可行,就要请三省行文颁布天下,还要提议朝廷重奖改良农具的人……”
“哦?”商成立刻听出陆寄话里还有话,微微皱起眉头问道,“听你的口气,好象改良农具的人并不是乔准?”不是乔准,还能是谁?难道是……
陆寄微微一笑点头说道:“确乎不是乔准。所以我才说这是桩喜事一一是令叔霍公。乔县令只是把霍公改良过的农具和耕作办法推广而已,真正为朝廷立功、为百姓造福的,是霍公。”
商成张大了嘴瞪视着陆寄。闹半天乔准推广的东西,就是自己当初帮十七叔家伺候庄稼时做的那些事啊!奇怪啊,霍家堡上几乎人人都知道当时是自己指点着铁匠打的那些农具挽具,又是自己在田地里伺弄庄稼时鼓捣出来的新办法,怎么工部的人连这都没打听到?算了,不管它,他又不希图这份功劳。功劳记到十七叔名下最好不过,免得陆寄这样的细心人又从中瞧出什么端倪蹊跷来。工部的人到屹县打听到霍士其却不知道他,显然是乔准在其中做了不少的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