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随着岁月变迁,爱恨都变得无关紧要起来。
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多年以后,她亲眼目睹了赵家九族被送上断头台。
这本该是件高兴的事,但赵家是被诛了九族的,这其中包括了她的弟弟方裴,继母以及继母的两个女儿。
本以为这便是故事的终结,却不料睁眼醒来,她正躺在新房里的婚床上。
赵家下聘时一起送来的周妈妈正捧着她脚踝,褪下白底儿红面的鸳鸯绣鞋,套上一只素白寿鞋。
周妈妈是赵荣昭曾祖母身边的,是个忠厚老实之人,从来心直口快,肚里憋不住话,口里闲不下来。
“老太爷造孽哟,好好的大少奶奶成了太夫人,都七十的人了还来糟践人十七的小姑娘,一桩大喜事闹成了大笑话,这下可遭报应了吧...”
可不是笑话来着,新郎官从狗洞里逃了,爷爷挺身而出,将孙媳妇收做了填房。
可惜还没等老牛吃到嫩草,新娘就听说了新郎换人的消息,当时就厥了过去,气息全无。
前厅正敬酒的老爷子一听,吓得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一口气没提上来,顿时脚一蹬,眼一闭,撒手人寰了。
红绸落下,白绸高挂,好好的一桩喜事成了丧事。
老祖宗身边的大丫鬟金灵端着个托盘进了屋,将周妈妈的话全听了去,当即嗔怪道:“周妈妈,你可别乱嚼舌根子了,当心我上老祖宗跟前告了你,少不得你一顿板子的。”
老祖宗便是赵荣昭的曾祖母,是这家里的核心人物,出自武将世家,近九十的人了,身子骨依旧硬朗,连走路也不需人搀扶。
老祖宗铁腕执掌赵家数十年,一干儿媳孙媳被治得服服帖帖。
周妈妈打了个激灵,见来人是金灵后,才搓着手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老祖宗跟前的灵姑娘,姑娘嘴下留情才是,老婆子我脸皮虽厚,身上的皮却薄得很,求姑娘的情,饶了老婆子这一回。”
金灵放下盛着陪葬用的首饰托盘,上前亲昵地挽住周妈妈手臂,嗔道:“好了好了,我说不过你。”末了,提醒道:“老祖宗此番气得不轻,妈妈可得管好自己这张嘴,千万别跟老祖宗面前嬉皮笑脸的才是。”
周妈妈虽心直口快,却是个知轻重的,当即应道:“知道了,妈妈我有分寸的。”
“嗯。”金灵点点头,“妈妈这边可收拾妥当了?老祖宗等下会过来,说入殓前要看上一眼,莫要让京里来的公子寻到错处。”
京里来的公子姓陈,单名誉,是陈国公府的嫡长子,年纪轻轻便官拜正二品参将,朝中却无人敢异议。
一是畏惧陈家在朝中势力,当今皇后是陈誉嫡亲姑母,太子是他嫡亲表兄。
二则是畏惧陈誉本人,十五岁随军出征,历经七年杀戮生涯,一身的荣誉是踏着鲜血和白骨走来的。
刚死去的赵家老太爷官拜二品大员时,当今陈皇后还只是贵妃,与之比肩的还有一位同样根深蒂固的秦贵妃。
后来,秦贵妃被赐死,娘家被连根拔起,秦家党羽也先后遭到了毒手。
一向与秦家交好的赵老太爷当机立断,辞官回乡,这才躲过一劫。
而今国公府世子来到府上,赵家不得不万分小心。
周妈妈是赵家的老人了,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郑重地点点头,道;“都妥当了,就等着你拿钗头首饰过来呢。”一转身却吓得丢了魂,颤声道:“太,太太夫人,不,不见了!”
端着首饰过来的金灵定睛一看,床上空空如也,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手中一松,盛着首饰的托盘‘咣当’一声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