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自然知道,又想刚才洪氏让自己悄悄前去把脉兴许也是这个缘故。
一连过了几日,阿古都觉薛康林对自己客气了很多,少了她刚进门时眼底常有的不屑,让她好不奇怪。薛晋也觉蹊跷,以父亲的脾气又怎是那种会轻易改变的人。迂回打听,最后才从大夫那听了一二,回来就和阿古笑说,“他们以为你有身孕了。”
阿古咋舌,“怎么就突然这样以为了。”
“说是你五天前用早饭好像孕吐了。”
“明明是撑着的。”阿古只觉无趣,“不过你父亲待从意很好,对庶出的都那样好,也难怪他紧张你的孩子了。只是越是如此,就越觉得……”
“越觉得他不是杀我娘的凶手?”薛晋也曾这样一次次否定过,“只是我娘在世时,他就和洪氏厮混,不忠于我娘。在我娘过世不久,他又娶洪氏,让我如何能敬他?”
换做是阿古也不能,这点她倒明白。她忽然也明白了为何薛晋不愿娶妻,许是这个缘故。
前几日两人都在走亲访友,拜见长辈故交,已觉疲乏,今日还得去拜见一个住在郊外的朋友。
马车从山路踩踏而过,均匀的颠簸感让阿古起了倦意。她看着在闭目养神的薛晋,没有开口和他说话。掐了胳膊一下,迫使自己清醒过来。这一掐,车子紧跟着用力颠了一下,忽闻马长啸一声,震耳欲聋。未等她反应过来,马车就像疯了般急跑,车旁已闻下人惊叫声。
阿古一个踉跄,脑袋差点撞上车厢。薛晋也被惊醒,刚好见阿古要扑伤,忙将她抓住,一手撩开帘子,只见远处车夫摔落在地,下人慌张往这没有人握缰驱赶的马车跑来。
“抓住车厢。”
阿古赶忙抓紧,薛晋的手缓缓松开,要去抓缰绳的模样。马还在疯跑,在满是石子的路上跑得不知疲倦。阿古隐隐看见马在吐着白沫,摇头晃脑,深谙毒丨药的她瞬间明白,有人给马下了毒!
转眼看见薛晋已快靠近马后,只是缰绳因马的疯癫而随风飘甩,一时难抓。
车轱辘像是压到了大石,马车狠狠颠起,阿古只见薛晋身体一歪,像要摔下去。她猛地一惊,未及多想已松开双手,上前伸手抓住他的衣裳,用力扯回,薛晋得以维持平衡。可阿古脚下不稳,马车又不知碰了何处一颠,阿古便像风筝般被甩出,重摔山坡,往下滚去。
山坡上全是碎石,阿古滚下时觉得自己的肋骨被压断了很多根,每翻滚一次就觉痛得又死了一回。
也不知滚了多久,忽然身体一轻,以为终于到了平地,谁想不过刹那,就听见水声,随后就见水花溅起,人已淹没在河水中。
……
山路上已回归平静,薛晋要下去找阿古,四五个下人拼死将他拦下,“谁知道这下面有没有猛兽,而且山坡凶险,三爷不能自个去。”
薛晋双目赤红,强忍镇定,“快去找。”
下人忙去找人,另一人去附近喊人一同帮忙。薛晋去看了看那马,确定它是中毒,记下它死前模样。等他起身时,下人也都走远了,无人盯看,他俯身往山坡下跑去,步子轻盈,像在踏风而行,可以轻飞树叶之上。
山坡之下,是河,很长很长的河。
所幸阿古很快遇到一块伫立在河中央的巨石,用尽力气抓住尖锐处,手掌也被刮出了血。等她要往上爬时,才发现自己到处都是伤,伤口上的剧痛让她没有办法用力。只能倚在巨石不算大的夹缝上,等机会爬上去。
九月的河水已经很凉,泡在水里久了,冷意一点一点钻进骨头里。阿古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保持清醒,又尝试着往上爬,踩在长满青苔的石头上,脚上一滑,撞在石头上,又痛得她全身哆嗦,再没力气支撑,身体往后一倒,又被卷入湍急河流中。
身体一仰,头顶的日光刺在她眼里,她又想起了很多往事。
很多很多……
“小云。”
父亲在喊她。
“阿古姐姐。”
金书也在喊她。
“阿古!”
水声哗啦,像是有什么正往这边急来,声音同样焦急。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已有水遮盖的眼真看见有人往她泅水而来。
薛晋猛地伸手抓住要飘离的阿古,将她拽回怀中,又往岸上泅水而回。
光是一人在河中泅水半日已要精疲力尽,更何况还捎带了一个人。薛晋回到岸上时,只觉两手都累得在发抖。地上石头林立,他撑起一脚做背给阿古靠着,揉揉她的脸,“阿古?阿古?”
阿古听得见声音,却睁不开眼,也不知过了多久,鼻腔一热,将好像堵住心窝的水吐了出来,这才不至于痛苦得像在鬼门关徘徊,随后就见薛晋像卸下千斤重担,给她倚靠的腿也不再绷得那么厉害。
薛晋见她醒了,这才笑了笑,差点因为瞬间的放松而放心晕过去。正想安慰她两句,就见阿古缓缓偏头,双手抱住他的腰身,埋首在他怀中,低声哭了出来。声音苍白无力,像受尽了委屈。
他愣了愣,这是他第二次见她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