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竹在原地怔了一会儿,摇摇头向村东走去。
李竹循着模糊的记忆终于找到了大姑家。她家的房子半砖半土,院子很大。院里栽着一棵杏树,时值春天,花开正盛,春风一过,花落如雨。
李竹站在门外平复了一下心情,飞快地搜索着记忆中的人。片刻之后,她才上前敲门。
“笃笃”她轻敲了三下,并无人应。
李竹心里忐忑,加大力度再敲。
“谁啊?”终于有人应答了。
“大姑吗?是我。”
门“吱嘎”一声开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站在门里,疑惑地打量着李竹。李竹也疑惑地看着她,这个人她不认识。
“你是——”李竹正要开口,那妇人突然流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说道:“你是老杨家的亲戚吧,他们家搬到村西头了。这房子卖给我家了。”
“啊?”李竹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大姑家竟把房子卖了?
那妇人倒很和气,对李竹指了路。李竹道声谢,慢慢地朝村西头走去。
看来大姑家里的情况比她听说的还不好。
李竹正低着头走路,忽然被一个妇人拉住了胳膊。她抬头一看,见这妇人生得黑胖,一双小眯缝眼里闪烁着精光。这样貌倒是有点似曾相识,可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
那黑胖妇人拖长声音说道:“哟,这不是那李家的谁吗?你又来看你姑了?”
李竹嗯了一声。那妇人依旧拉着她不放,拔高嗓门说道:“李家侄女,你还不知道吧。你大姑家出了大事了。你表哥招惹了贵人,你姑父的差事也没了,为了给你表哥治病,她家连房子都卖了。真是可怜哟。以后这家人可咋办?”黑胖妇人嘴里说大姑一家可怜,可李竹却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幸灾乐祸的调调。
李竹盯着妇人看了一会儿,猛然想起了这个人是谁。她正是大姑的妯娌,杨家大伯的婆娘朱氏,她一直跟大姑不对付,当初两家分家时闹得很难看。她还喜欢跟大姑暗暗较劲,攀比谁家过得好。
李竹心生不喜,不着痕迹地挣脱了她,面色平静地说道:“我都知道了。不过谁家没个事儿,我相信我大姑和姑父会挺过来的。”
“啧啧,”朱氏咂着嘴,“这孩子几日不见倒是会说话了。嗬,还带了两条大鱼来,你娘可算开了眼,不让你空手上门了。嘎嘎。”朱氏的笑声像老鸹叫一声。
李竹懒得理会她,冲众人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李竹刚一离开,朱氏的破锣桑又响了起来,“我当是谁,原来是那个扫把星。我那二弟妹也真是的,人家亲爹娘都不管,她倒当个宝似的,小心他家也被克了。”
众人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李竹也没理会,大步流星地往村西头走去。
大姑的新家倒也不难找。她看了看房子,不由得一阵心酸。那是三间茅草房,东倒西歪的,墙角处甚至用木头支撑着。院子也没有,只有一溜矮矮的篱笆。
大姑李氏正在院子里追赶一只母鸡,母鸡扑棱着翅膀在院子里乱窜。
这时,从屋里传来一个男声:“咳咳,娘,家里就一只母鸡,你留着别杀了。”
大姑头也不抬地说道:“一只也要杀,你身上失血太多,要好好补才好得快。”
大姑继续捉鸡,母鸡挣扎了一会儿,扑腾着翅膀飞过篱笆逃命去了。
大姑捶着腰直起身,一眼就看到了李竹。她怔了怔,脸上立即挂着笑容招呼道:“小竹,你咋来了?快进来。”
“大姑。”李竹叫了一声。
大姑把篱笆门推开,亲热地拉着李竹进院,边走边关切地问道:“你家里人又打你了?”这个时候不是冬闲时节,砍材、挑水、挖野菜、捡茵子等等活计太多了,要是没事,李家不会让她出门串亲的。
不等李竹回答,李氏看到她手中的鱼,不由得惊讶了一下,她弟妹是啥人她能不清楚?怎么会舍得往她家送东西?她嘴里埋怨道:“你还提了东西来你娘铁定心疼,回去又得找你的事儿。”
李竹解释道:“这鱼不是她的,是我昨晚上到河里捉的。”
“你捉的?”李氏这下更惊诧了。
两人说着话已到了堂屋门口。她表哥杨墨正躺在床上,面无血色,不过神色并不颓丧。杨墨生得不错,即使在病中,看上去也很干净整齐。
他一看到李竹脸上绽开了些许笑意,招呼道:“小竹来了。”
李竹叫了声表哥。便在床边坐下来问她身体如何。
杨墨和李氏并没有多说,只是不停地问李竹的情况。
李竹说道:“家里都还好,奶奶的身体也很康健。我听说你家出事了,就过来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