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发出了宗圣观里某处天地元气的涌动。
对普通道士来说,就是田峪那边起了风,这是很正常的,峡谷哪天不起风啊。
宗师们的探测神识都在院舍外的竹林树林中打个旋儿离去了,笼罩着院舍的无形结界隔绝了所有人的窥探。
很多人在猜测。
但无论如何想不到萧琰在进阶。
天地元气涌动有很多可能,两位高手过招就能牵扯异动——很多人想到慕容绝,这是位武痴,和萧十七切磋应是寻常事,但两人过招就引起这种强度的元气暴动,着实让人心惊,不少人将两人的实力暗估再往上提,也让暗中布局的人生出了警觉心,将布好的局又加了一重。
次日,依然是个阳光晴郎的日子,红日已经升上山顶,山间还有薄雾,像白色的蚕丝,丝丝缕缕的萦绕在树林和山峰周围,四人就在这蚕丝雾中穿行,给萧琰的感觉像结蚕一样,不知是他们被结蚕,还是把别人结蚕——当然萧琰相信后者。
回河西的路径是萧迟决定的,当然不走官道。四人出了宗圣观越过田峪峡谷,便穿山往西行去,一路千峰碧屏,深谷幽雅,秀丽和雄奇交替,很快出了终南山,进入西部岐山,又很快出了岐山,进入秦岭陇右山脉,很快又进入剑南道的险峻山脉。此时日头还没往上升多少,千里崇山峻岭,普通人跋山涉水要几十天甚至几个月,在宗师足下不过半个时辰。莫怪一位先天宗师说“朝观南极雪,暮踏北原冰”,世界的南北尽头,对先天宗师而言不过朝夕之跨,这是怎样的神驰啊!萧琰此时就有一种凌越千峰百嶂的痛快,晋入宗师之后纵气行千里的感觉大不相同,那种千山万水若等闲的感觉让人沉醉,只想畅快大笑一声说“天地在我怀”!
萧琰笑了一声,说:“挡我者死。”
任何挡我、阻我、想断我登临绝顶风光之路者,都去死。
随着这一声笑出,十几道□□射上来。
从脚下的树林中射上来。
射向她和慕容绝。
萧迟、萧凉在她笑声出时已经瞬移不见,数里外的晴空上响起霹雳声,就像晴空炸开响雷,炸得人双耳轰轰。
雷声炸响时,□□已近身前。
那箭不是普通的□□,是军中的八牛重弩,需要八头牛拉动机簧才能射出,但内力高手双臂何止有八牛之力,拉动这种弩是轻而易举的事,后来军器监匠师改造,缩小机型为半人高,威力没有减小,因为机簧的拉动力更强,必得内力高手才能拉射,军中很多登极境的武骑将军就是专门的八牛弩射手。
这种箭很长,长八尺,粗如儿臂,称为八牛箭,隔着三百步,能将三尺厚的铁铸墙壁洞穿。武者的身体随武道淬炼而坚硬,至洞真境已经硬如钢铁,即使用身体硬接八牛箭也不是问题,但问题是能一直硬接下去吗?而用真气轰开这些重箭,对真气损耗也不小,而真气不可能无穷尽,所以洞真境宗师也可能被军中的八牛弩阵给堆死——当然前提是这位宗师不会逃跑。而在山林之地,不可能摆出五十名乃至百名登极境射手的八牛弩阵,而十几道八牛箭虽然威力可裂铁,但对萧琰和慕容绝来说构不成威胁。
所以,威胁必定是在箭射之后。
或者准确的说,是在箭射之中。
萧琰强大的神识已经捕捉到了,在八枝箭的劲风中,夹着三道没有声音的剑气。那剑气太细微,就像三道牛毛细针,附在三枝八牛箭之后,完全没有声音,甚至细微的元气波动也被八牛箭撕裂空气的激荡给遮掩,隐匿得十分完美。
但任何事物在空气中运行都有它的轨迹,只是越强大的高手,越能隐匿它的轨迹,或者让它的轨迹与天地元气的运行规律一致,但遇上神识更加强大的对手,除非完全化为自然,否则再细微也会被感知到。
那发出那三道无形剑气的宗师,虽然境界超过萧琰,但在神识强大上,不及萧琰。
萧琰没有跃起避箭,因为跃到高空更容易被敌人箭射所趁。
她的身形坠落,却是飘渺如云,如一片飘渺的云,八牛箭再利,如何射得中天空中飘渺的云?秋水刀光亮时,就如云中乍现的闪电,三道闪电,间不容瞬的劈在三枝八牛箭的箭尾——不,劈在三道无形剑气上。
那剑气被劈散,却散成了星光,不,火星。
碎成千百道火星。
萧琰瞬间想起李毓祯信中列举的一人,刀光立变,化为千百道柔劲,飞裹火星震了出去。
火星被震了出去,很多火星落到树木上,树木没有燃烧起来,却瞬间化为灰烬,无声无息的化成了一团灰。林中同时传出“啊”的惨叫,惨叫很短促,就好像刚刚痛苦就被掐断了喉咙,剩下的呼声再也喊不出来了。事实上也的确喊不出来了,那声“啊”的惨叫其实是很多声“啊”,确切的说是八声,那八位射箭的登极境射手被萧琰拨出的火星射中,只一声短促的惨叫后就化为了飞灰。
萧琰心中一震,暗道:好霸道的一剑焚万齑。
发出那三道无形剑气的便是万焚剑,人称“一剑焚万齑”的齐焱,洞真境后期。
树林中忽然起了光,宏大光明的光,祥和慈悲的光,让人生不出半分争斗之心的,佛光。
光明大盛,整个山林都沐浴在佛光中。
萧琰心想,万佛光李真佛,这就是千山学长的对手了,同样是洞真境后期,但让她担忧的是,佛性恰是克制杀戮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