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趁着月色,飞奔到张掌柜家门前,见除了沈少卿,张家小姐也提着灯笼在门口等着,他才觉得不自在起来。
也许是姑娘家本就心细,也许是沈少卿在外人面前不好开口,总之等张小姐借着灯光看到他手上的伤时,便十分吃惊的问他是怎么回事,引得张掌柜夫妇也围了过来,又是感叹他的辛苦,又是试图帮他重新包扎,使得受了冷落的沈少卿,只能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没事,厨房的孙师傅说了,要想练出一手好刀功,切手这点小伤不能算什么。”努力说服他们不用担心之后,季宣怀这才挨着沈少卿坐下,见他不怎么搭理自己,便在桌子底下用脚碰了碰他,待他不明所以地看过来时,咧嘴冲他笑了笑。
到底他还是来的太晚了,别说做菜了,为了等他,连做好的菜都要重新做一回了。人情没还上,反而又欠下一份,他不好意思地跟张掌柜夫妇道了歉,暗想只能等以后再说了。
自从他去酒楼之后,便几乎没有到这边来过,因为没人做午饭,在张家夫妇的强硬邀请下,沈少卿倒是每天都过来吃饭,可他既不是他们关心的重点,话又少的可怜,自然满足不了他们的好奇心,因此季宣怀一出现,便事无巨细地询问了起来,在各种感叹和唏嘘中,一顿饭吃的热闹非凡。
“怪不得我们今天过去拜访的时候,秀才公家里说他气大伤了身,要卧床静养几天,让我们等他身子好了再去,原来是因为他的得意学生搭上了县里的学官啊,还是花大价钱换来的,是我也觉得憋气的慌。”听他说了周老爷家的贵客后,张掌柜恍然大悟道。
原来今天是他陪着沈少卿去学馆的,可他们还没动身,先生的家里便派人来告知,说先生现卧病在床,无法收徒,请他们多多体谅,改日再去。
季宣怀这才明白,沈少卿之所以一直这么沉默,怕是跟这件事也有关系。而他一直忙着应付张家母女,竟然忘了问,实在是太过粗心大意了。
于是,满心自责的他,只能在说话的同时,使劲地往沈少卿碗里夹菜,希望能先做些补救,至于其他的话,还是回去再说吧。
“像咱们这个镇上,几十年才出了一个秀才,举人长什么样,那是连见都没有见过的。人家能这么赏识你,也算是你的造化了,有了这份体面,别说是厨子了,就是王老板,以后也得小心地捧着你,不然你真的跑了,他还不气的直接吐血了。”张掌柜继续给他分析道。
“跑什么?好不容易能过上安生些的日子了,外面人生地不熟的,还不知道怎么受罪呢,到时候就是我们想帮扶一把,也不能够了。”张婶无法理解地大声反驳道。
“嗯,我和王老板签定了三年的合约,一时半伙肯定是走不了的,正好还能练练厨艺,以后无论他去哪里,我都是要跟他一起走的,能靠着手艺不挨饿就好。”知道自己应付不来太过复杂的事情,季宣怀极为认真地说道。
“这……眼看着你也该成家立业了,到时候你一跑,哪里有好人家肯跟你?你们别怪婶子的话难听,俗话说‘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家的狗窝。’外面哪里是好闯的,不如好好地在这镇上扎住根,多赚些钱供他去读书,两不耽误,不是很好么?何必非要拴在一根绳子上。”见他以后还要走,张婶忍不住劝他道。
“我答应过娘要好好照顾他,就一定要跟着他。再说了,不亲自去闯闯,怎么知道好不好呢?”季宣怀毫不犹豫地说道,“就像我若不到镇上来,便不知道切菜也有许多讲究,不知道这世上除了秀才和状元,还有举人,外面总不全是坏东西的。”
“你……”
“好了,年轻人有志气是好事,都像咱们一样窝在家里,能成什么大气候?这不还早着么,操那份闲心做什么。”张婶还要说什么,却被张掌柜给打断了。
一步错,便步步皆错。当初他是想逼迫两人留下,没成想人家自己闯出一条生路来,从现在的情形看来,不管季宣怀最后离不离开,就冲着他刚才的一番话,已表明对自家闺女无半分情义了,自家怕是彻底的空欢喜一场了,不如索性放开些,一切随缘吧。
本来和和气气的一顿饭,就因为最后这几句话,双方都有些不快起来,最后两人出门的时候,只有张掌柜一人将他们送到了门外。
“既然办好这场宴会对你这么重要,我给你提个建议,想来那学官请来的也是一些文友,脱骨烧鸡之类的,虽然听着贴切,却有些俗了,若是你们能想出些文雅些的名字,必定更能契合他们的意趣。”告别之时,张掌柜略一沉吟,开口对两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