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先拿走了属于我的东西,我不过是讨回来而已。”徐云华冷冷看着我,眼神里仿佛射出了针刺一般。
“这后宫的女子,除了你生了七八个孩子,还有谁有一男半女的?是我多走了你的东西,还是你夺走了所有人该有的东西?”徐云华咄咄逼人,我再也不想忍耐,走到她床边,也狠戾了声音,“你借着我生了公主夺了宠爱为名头,将我们母女推向风口浪尖,让所有妃嫔都视我为仇敌,你以为她们就此和你站在一条线上了吗?如果有一天,这些人知道了自己为何没有子嗣,为何要在深宫之中,既无帝王宠爱,又无皇家子嗣,数着白砖青瓦孤独终老,你认为那个时候,我是众矢之的,还是你?”
徐云华眼神化作幽怨,良久才道,“她们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抓住她胸前的被褥,想到生产时和月牙儿一起受的那苦楚,对徐云华的那一点点怜悯瞬间被恨意取代,“和你有没有关系,你自己心里清楚,静安公主出生前我在你这里摔的那一跤,乳娘这半年来的饮食里有什么手脚,没有谁比皇后娘娘更清楚!你把你徐家的败落全都算到了我的头上,你且想想与你同床共枕二十载的夫君,是不是那种傻子一样的昏君?你以为你做的事,瞒天瞒地也瞒了所有人吗?人在做天在看,这世上绝没有毫无纰漏的事,你只要做了,总有一天会有人知道。”
徐云华急促的呼了几口气,终于瘫在枕上,良久,终于咬牙切齿道,“是我做的又怎么样?我想着你怀个孩子,就弄出那么大的动静,要是个皇子那还得了,与其将来上演庶子夺嫡的戏码,不如我先下手为强,为我儿铲平登上皇位的一切阻力,绝不可能让皇上经历的这一切再重新上演。”
“你简直不可理喻!为了多少年以后不过是可能发生的事,现在就要生生的去残害小小的生命!就算你是为了你的太子,现在月牙儿生下来了,不过是个公主罢了,你为什么也容不下她?!”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徐云华声声指责。
“这么多年了,我没有料到的只有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你居然怀上了龙种,第二件事是你生了个女儿,居然依旧盛宠不衰!倘若你是靠着子嗣得宠,那我也就认了,可是我看不得你和皇上你侬我侬,互为知己的那幅矫情样子!若是在燕王府,你不过是个妾!一个毫无背景的妾室,竟然蹬鼻子上脸,把我踩了下去,我……”徐云华捂住自己的胸口,嗽得满脸通红,“我作为徐家的女儿,绝不能这样受辱!”
我看着已经失去理智的徐云华,摇了摇头,“你简直不可理喻,你的弟弟了解你,劝你罢手,你的丈夫怜悯你,几次三番纵容你,可是你呢,变本加厉,毫不把旁人的退让当做警告,一而再再而三的以怨报德。时至如今,你居然还是不知悔改,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滚!!滚!!!”徐云华抓起床头摆放的一个精致的描金官窑花瓶,狠狠的朝我砸了过来,我侧过身子,避开了那一击,花瓶掉落在地上,碎成碎片,仿佛徐云华那张支离破碎的脸,“你给我滚!待我重新得势那一天,我要你母女不得好死!”
我快速的退出了坤宁宫,徐云华拿恶狠狠的诅咒却依旧萦绕在耳边,那张苍白的脸有如鬼魅在眼前挥之不去,直到回了莲漪宫,我还没有缓过神来,气喘吁吁。
宝儿陪着乳娘一起抱着月牙儿来到我面前,吃了一惊,“娘娘,您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想了半晌,还是把乳娘支使了出去,对宝儿招了招手,“你过来,我有些事实在没有人说,想跟你商量商量。”
宝儿见我神色郑重,知道是大事,将月牙儿安放在一旁的摇篮里,一边晃着,一边问道,“是皇后娘娘的事吗?”
我点点头,将方才在坤宁宫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宝儿皱着眉头,良久才道,“娘娘是在犹豫,要不要趁着现在这个时机,把皇后娘娘一举扳倒吗?”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夺走她什么,更没有想过要扳倒她,我只不过是求一个安宁,可是自从进了这皇宫,竟然一日安宁也没有得到过。若是从前,我真的能忍耐下来。可是现在,月牙儿才这么点大,皇后那个诅咒,赌下的誓,都让我心惊肉跳,她那么发疯的恨我,我想她今日说的话,也许并不是一时气愤恐吓。”
“娘娘,您想的没错,皇后娘娘外柔内刚,她虽然不好言语,但是说出来的事,是一定能做到的。”宝儿也点头道,“现在皇后娘娘并着她的母家一起倒下了,她势必把这怨恨千倍百倍的加到了您身上,对您的痛恨有增无减,绝不可能就这么认输了。”
“太子已经封了两年,势力越来越稳固,二皇子汉王更是势如破竹,简直有取代太子之势,党羽众多,不说皇后其他的子女,光是这两个,其中任何一个真的得了势,都绝不会让他们的生母一直这么耻辱下去,徐家光复指日可待,皇后娘娘再掌后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不是没有可能。到那时候,我和月牙儿,别说想图个安稳了,只怕连一席之地都难得。皇后娘娘说的那些话,她是有底气的。”我看着摇篮中熟睡的月牙儿,不敢想象那一天的到来,她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娘娘既然什么都清楚,为什么还要束手束脚瞻前顾后呢?”
“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皇后娘娘的子女和家世在那里,皇上不可能废后的,可是只要她从此被打入冷宫,只挂一个皇后的名头,便不能把您和公主怎么样了。”宝儿脸上也透出一股恨意,“她也风光够了,坏事做多了,难免遇到鬼,总有失足的时候。”
我长舒一口气,“你容我想想该怎么做,一时半会,我也拿不出主意,那毕竟是皇后。”
月牙儿一声啼哭,打乱了我和宝儿紧张的情绪,宝儿连忙弯下腰将她抱起,放在怀中哄着,许是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有孩子,宝儿对月牙儿尤其的爱护,甚至比我还要尽心尽力。
我看着连宝儿都这样拼尽一切的保护着月牙儿,心头不禁有些触动,想了许久,终于还是暗暗在心中做了决定。
转眼天气又凉了下来,宫中已有红枫随风飘落。连续几日朱棣都忙于陕西干旱之事,并没有亲近后宫,这一日终于抽出空来,想要看望月牙儿,见只有我一个人呆坐着,奇道,“月牙儿呢?平日里你只要不出门,可是一时一刻都不能和她分开的,这会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干坐着?我记得前几日说她已经冒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