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了江瑜有些惶恐,阿婠轻轻拉住了他的双手,柔声道:“我也不是很确定,只是一个猜测罢了,不如你陪我去市立一小走一趟?”
江瑜有些疑惑的看着她,阿婠微微笑了一下:“江瑜,你不觉得当年的事颇为蹊跷吗?为何那对夫妻一开口就能咬死在我们赔偿的底线上?说实话,若是他们多要一分钱,我们可能也不会选择息事宁人了。旁的我不是很明白,但现在想来总有一种感觉,就好像在招标时泄了底一样。”
看到江瑜有些躲闪的目光,阿婠用双手固定住了他的面颊,一字一顿道:“恐怕他们知道我们手上到底有多少钱。而当时你父亲给你的那笔钱究竟有多少,除了你我知道,怕是就只有他身边的人了吧。当年的我们究竟是历事太少,有许多不妥竟是没有察觉出来。现在我只是有这样的猜测,陪我走一趟吧,这样我们就能知道当年遭遇的讹诈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了。”
阿婠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咬咬唇补充道:“我妈妈醒来后,对那辆肇事的红色小车印象尤其深刻,我记得以前曾经听张伟和你八卦过,柏喻的金主尤喜欢红色跑车,你刚刚说柏喻和陆曼之间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再加上我与她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她为何要无缘无故针对我?除了与当年的那件事有关之外,我想不到别的,但愿是我想错了罢。”
江瑜张张嘴:“或许……她只是想通过你来对付我?”
“你刚才也说了,自从她听说你回j市后的举动才开始变得有些急躁,”阿婠笑笑:“这是为什么呢?你是因为我妈妈醒了才回来的啊……你说的这个理由,你自己相信吗?”
阿婠用手指轻轻得描了描江瑜得眉眼,温声道:“不要自欺欺人了,江瑜。”
阿婠不知道如何描述自己现在的内心,即使现在还不能确定,但她还是有了当初目睹那狗官戕害养母时类似的心情。她从不是伶牙俐齿之人,她不会用言语去辱骂这些人,可一旦真超出了她的底线,她会做出什么事来恐怕自己也不知道。
阿婠内心自嘲了一番,自己怕是真应了那句俗话:会咬人的狗不叫。
江瑜看着阿婠平静的脸,突然觉得有些陌生和可怕,现在他面前这个沉静的女人,似乎已经不需要他再继续为她遮风挡雨了。他强撑着笑容问道:“市立一小?”
“对,”阿婠点点头:“还记得当年那对夫妇吗?他们的孩子现在就在市立一小上学。”
阿婠和江瑜坐在车里,很快就在人群中找到了秦汉芳。即使接孩子放学的人头攒动,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让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女人。
秦汉芳欢欢喜喜的接过秦壮的书包,连声问他今天在学校课业如何,有没有跟同学好好相处之类的,秦壮不耐烦的听着母亲的碎碎念,自己吱溜一下就跑远了,秦汉芳赶紧追了上去,丝毫没有发现后面有人跟着。
见到母子两人进了单元门后,阿婠对开车的纪尧说道:“麻烦你跟上去看看吧。”
不一会儿,纪尧便下楼来说道:“701室,老板,现在上去吗?”
阿婠笑笑:“不急,天黑了再说。”
夜幕很快就降临了,这段时间,无论是江瑜还是阿婠都没有开口说话,车厢里一片沉闷的死寂。
大约晚上8点左右,阿婠看到骑着电瓶车回到家里的秦林,抬手看了看表,说道:“走吧。”
正在洗碗的秦汉芳在这个点听到敲门声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可奇了,不会又是哪个乡下来的穷亲戚想来打秋风吧。秦汉芳撇撇嘴,自从她家许多年前从村里搬到城里后,这些人也真够烦的,总是穿得一身土气来自家蹭吃蹭喝,虽然说每次都带了土特产来,但那时哪个稀罕这些破玩意啊,谁不是喜欢城里的精细货,收下她还嫌占地方呢。
自从搬了家后,他们夫妻两也没通知那些个穷亲戚,果然清净了不少。可谁知道,这两年这些乡村土特产反而精贵起来了,人家就是喜欢那个自然纯净的味道。但是他们夫妇自诩城里人,也没那个脸再去主动联系农村里的亲戚。
秦汉芳这两天还可惜着呢,许多年前村里的大姨送来的那匹自己手工织染的红绿东北大花布,当年她嫌土,随手就低价卖给了一个老太太。可谁知道前些日子一个女明星居然裹着一摸一样的的东北大花布跑到国外电影节去走红毯了!
喝,这可真了不得。当时秦汉芳可是咂舌不已——果然自己从来不懂时尚啊。
是以再次听到敲门声时,秦汉芳还是有些窃喜的,如果那群亲戚来了也好啊!匆忙擦擦手就直接去开门了。她倒是没担心是坏人啥的,反正这片小区治安一向挺好,更何况她男人还在家呢。
然而门外却站着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不得不说阿婠和当年简直判若两人,即使五官并未有太多的变化,整个人的气质却是截然不同了,若是让她当年的初中同学们见到,怕是也难以想象这是当年那个畏缩怯懦的姑娘。而江瑜这个公众人物更是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只能从高大的身材才能判断出这是个男人。
秦汉芳第一眼还没认出来,但是接触到这姑娘看她的眼神后立马就认出来了——就是这种眼神,说起来也丢人,当年在医院第一次起争执时,他们夫妻俩居然被当初一个年幼胆小的小姑娘用一个眼神给吓噤声了。虽然最后成功的讹到了钱,但那个眼神这么些年来总是在她脑子挥之不去。
“你,你们想干什么!”秦汉芳有些惊慌的说道,准备反手把门关上。江瑜却一个箭步上前来抵住了门,秦汉芳使劲推了推,门依然纹丝不动。她只好色厉内荏的喊道:“你们想干嘛?强闯民宅吗?”
阿婠面无表情的说道:“怎么会呢,秦夫人,我们只是有些事想请教你罢了。”
说话间,阿婠和江瑜进入了秦家,并反手把门关上,所有的嘈杂都被隔绝在了室内。而这时候听见动静的秦林也大步从房间里跑了出来,边跑边问:“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问话同样在看到阿婠和江瑜时戛然而止。
秦汉芳赶紧跑到了自己老公身边,然后就仿佛有人撑腰了一般挺直了腰板,硬气的说道:“请教啥?我们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她的硬气很快就被自己的儿子打断了,秦壮颇为不耐烦的打开自己的房门朝外吼了一声:“妈!就算来客人了你们也小点声行吗?还让不让人做作业了。”
秦汉芳的眼里,儿子的作业一向是最重要的,立马应和到:“好好,对不起,壮壮你继续写,妈妈小点声。”然后换来了秦壮响亮的“啪”的摔门声。秦林倒是毫不客气的吼了一嗓子:“你自己把耳塞带上!再找借口不好好写作业三心二意仔细着你的皮!”
阿婠有些好笑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在心中摇了摇头:这秦汉芳对自己的孩子倒是真疼爱,只可惜却不知世间有溺杀一词。
“好了秦夫人,不管今天你想不想和我们说,咱们这谈话也是势在必行的。”阿婠理了理自己的发鬓:“不请我们过去坐下吗?哦对了,劝你们最好不要动什么报警的念头,我们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想让你们在j市无法立足还是做的到的,只不过……”我不想变成你们这样的人罢了。
而秦家夫妇却把阿婠的未尽之语理解成了威胁,他们有些惧怕的相视一眼,不情不愿的让对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阿婠两手空空的坐在沙发上,自然不指望秦家夫妇能懂得待客之道——他们巴不得这两个灾星早点走,阿婠也没有跟他们闲聊的心思,当下开门见山的说道:“当年的那笔钱既然给了,我也没指望要回来。”这话一出,秦家夫妇的肩膀明显放松了下来。
“但是你们需要老实回答我,”阿婠在心中轻哧一声,直视着秦汉芳的眼睛:“当年的事情,究竟完全是你们自己的主意,还是背后有人捣鬼。”
夫妻两相视一眼,秦汉芳有些尖厉的开口说道:“你什么意思?怎么,这钱给得不甘不愿是吧?这钱就是给我们的,哪里还有什么别人!”
阿婠横了她一眼:“是吗?那我就想问问你,你开口索要的这个数目在当年怎么着都算不上是一笔正常的骨折赔偿款,这个数目还恰好卡在了我的死线上,世界上的事儿可真巧啊。”
“这,这本来就是巧合,我们夫妻两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秦汉芳的目光开始有些躲闪了。像他们这样的人,骨子里其实都是欺软怕硬的,如果是当年那个无权无势的小姑娘来问他们这话,秦汉芳必然是会满嘴讥讽的喷回去,可现在她只要想到自己对面这个看似朴素的女人其实是j市餐饮行业的翘楚,便有些不敢放肆。
“撒谎!”阿婠怎么会看不出她目光中的躲闪,低喝一声:“秦夫人我奉劝你,有些人与你非亲非故,当真是不需要维护的。再说了,那个女人这些年有来找过你吗?与其考虑着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如想想如何才能令我满意吧。”
这句话无疑又戳中了秦汉芳的痛处——是啊,若是泄露消息,她怕当年的那个女人报复;可若是什么都不说,惹怒了眼前的这位老板会放过他们家?秦汉芳在脑袋里脑补了一系列画面,当下打了个激灵,远水救不了近火,她还是应该先担心下眼前才对。